推荐｜余华安：那碎落一地的旧时光

那碎落一地的旧时光

文|余华安

玫瑰花最好伺候，随手栽上一棵不出一季就能枝繁叶茂，并能月月开花，季季鲜妍。

然而，不久前，我伺养了数年的一盆玫瑰花终究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季节的变更，不屈的生命还是枯萎下来，不幸的是，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将盆也打碎了，看着满地的泥土、瓦砾，还有枯败的枝条，不免愧疚难当，我仿佛伤害了一位忠诚的朋友，或是背叛了痴情的恋人。像一幅精美而古意的画被无情地撕碎了，譬如雨打窗沿，雨打玫瑰这样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像是我上小学经常走过的那条乡间小路一样，早早就印在了我的心灵之中。早些时候，这些画面还经常会挑逗着我去臆想一些很古大夫的东西。

然而，这么多天来我一事无成，自己向来是想得多、做得少，身边多日不见玫瑰花，也从来没有动过要去寻找一株玫瑰花的心思，雨打玫瑰花这样的画面，不但很小资、也很古中国的韵致似乎慢慢消逝，慢慢地要与自己绝缘。我的思想乃至肉体仿佛已麻木，对许多美好的东西视而不见，像玫瑰这样一类能陶冶性情的花草也要沉寂在自己的心海之中。

也许人过中年，慵懒起来了，正如我不关心玫瑰一样，我甚至多日不去关心子曰诗云，有时我情愿睡上一觉，却不愿耐着性子坐下来去认认真真读一本正儿八经的书。

有许多我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也要沉寂了吧？闲来无事，偶尔会翻起以前的照片，现在的自己还是当年的自己吗？

光棍节那天，花店给我送来一盆鲜艳的玫瑰花，是多年前的一位女同学送来的，当我看到用“一地破碎的旧时光”的签名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起了许多事情，眼泪一下子就要来了。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浇。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思考的人说，我们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我们何曾又能做同一个自己呢？

那碎落一地的旧时光。

但是我现在见着玫瑰花了。我从路边的一个花农手里用十块钱把她安安静静地放在窗台上。

楼下人来人往，匆匆忙忙的脚步如飞逝的时光。我会呆呆地站立在窗户前，看楼下的行人，也看那一小盆玫瑰花。我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地去注目一株大自然的赐予。小时候撅着屁股仔细去瞧一窝小蚂蚁，夏日的晚上在房顶乘凉去跟随一颗行星的流动，这样的事情，现在也并不难做到。然而现在却很少有人做了，就连那些童稚的孩子，对一株草，一只飞鸟，一颗流星视而不见，哪怕有再充裕的时间，谁又会去做呢？他们只能整天呆在教室，与自然隔绝，让思想禁锢，闲来也只能去玩玩手机和游戏，他们已经在满地鸡毛一样的生活中失去了太多这个年岁原本喜欢的东西，他们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的父辈曾经喜欢过什么。

这就是玫瑰花吗？嫩的枝，尖的刺，肥肥的绿叶子，欢喜地开出各色花朵，开出一个季节的美，开出一个回忆的愁，甚至开出一束睿智的思想。

我准备摘下来送友人一束。玫瑰比不得兰草，比不得海棠，更比不得水仙花儿，然玫瑰花有玫瑰花的娇艳与香气，正如林语堂先生说的那样，在我们心中，玫瑰自然而然和晴朗的春日发生关系。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这八个字，画心、画人，也画了玫瑰花的魂。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