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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敬岁月一杯酒：中考散忆

文：东篱南山

渐渐喜欢记录。记录往事，记录梦境，记录孩子的成长点滴。记录，是为了轻轻放下，不再用力记着。年增岁长，内存总是告急，时不时就要清一清。那些放不下的记忆，写下来，才可以放心地遗忘。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 看见小时候

中考季。想起我的那一年。

那是1999年的夏天，我和同学们跟着老师一起来到县城水家湖参加中考。

我们住在县一中附近的旅馆。可能是靠近考场的房源太紧张，当时我们睡的是地铺。房间里没有床，地上铺着一排席子，我们就那样一个挨着一个睡了两个晚上。

县城对我们来说很新奇很陌生，出了门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其实旅馆楼下就是大转盘，转盘附近就是老师们经常提到的“一中”——安徽省长丰县第一中学。那是我们做梦都想考取的学校。

那年的这个时候，也是阴雨连绵。我们是提前一天到县城的。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我一个人去了一中。我独自在校园里逛，逛到侧门附近的报刊亭停下来看报。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发现玻璃窗上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YT。他手里举着一个冰激凌甜筒。我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直到他嗯了一声示意我接着，我才懵圈式转身接过了甜筒。

那是我第一次吃冰激凌。1999年的甜筒是多少钱一个啊。真是奢侈啊。

那年的考卷难不难？考试期间有没有小插曲？全忘了。好奇怪，时隔21年，关于中考的记忆全是和考试过程不大相关的零星琐事。

可能是为了这一场考试我已经用尽了洪荒之力，所以考完就再也不愿意想起了。

回程。年轻的孩子还不懂得为离别伤感，一路上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车子送我们到街上，同学们各自回家。街上到家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那天下着毛毛细雨，不知道为啥我提着两只凉鞋和行李包，光着脚走回了家。左拎右提的，可能也没法打伞。当时的心情很不安，对考试结果完全没有把握。

一个骄傲的士兵，第一次走上真正的战场，是不是都会像我这样忐忑不安？

一到家我就把鞋子和行李一丢，径直走向卧室倒头就睡。我难道都没有冲一下脚吗？我是不是想逃避父母的关切和问询？

这一睡就是两天。终于还是病倒了。高烧，昏迷（说“昏迷”好像有点过于严重，“昏睡”可能更准确。但我的的确确连续两天无知无觉地躺着），连输液都是在自己家的床上输的。

就在刚才，我向父亲问起那次生病的细节。父亲说，当年为了我考完回来就病倒的事，他还很气愤地跑去找校长理论，说考前他就一再问校长家长能不能陪同，校长让他放二十四个心，一定会照顾好我们。

汗！黄果树瀑布汗！

向来讲理的父亲做出这么冲动的事，一定是因为被我吓坏了吧。

别的孩子都好好的，就我病了，那不是说明主要是我自己的体质太弱了吗？校长姓啥来着，真替您冤哪。不过，父亲那样的反应，我却是可以理解的。看着昏睡不醒的我，他们虽不是第一次经历，也还是万般煎熬。

现在想想，我那样的身体素质，大考后生病也是必然。雨天大考情绪更容易紧张、睡地铺可能着了凉、吃了冰激凌甜筒、考完心情焦虑、冒雨光脚走了半个多钟头……哪一样都可以让我病。和校长有啥关系呢？

其实，当年我的体弱也是有点小“出名”的。有一阵子，我的成绩短暂下滑，连同学的妈妈都会为我找“原因”（jie kou），她很肯定地说：红菊是因为身体不好......

等待成绩的日子太也漫长。每天不论做什么，分数的事都会挂在心头挥之不去。当时我基本断定自己是不可能考好的了。但那时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相信我会考不好，他们都认为我在谦虚……那感觉就像令狐冲被误会偷了辟邪剑谱一样。百口莫辩。滋味很不好受。

那一年，哥哥、无言、静，都已经在一中读高一了。因为“休学”，我比他们晚了一年。我心里也很期待和他们在一中团聚。越是企盼，越是不安。

当时一中录取新生是要划档的。一档、二档、三档，每一档对应的学费不同。一档的学生，第一学期基本不用交学费；二档、三档的学费就比较高了。这又让我多了一层压力，我想象着父亲又要开口借钱给我交学费了。

有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家，烧晚饭的时候，我忽然转念一想：实在没考好那就算了吧，再复读一年一定会考上一档的。这样想了以后，似乎轻松了很多。

成绩出来了：594分。一个有点遗憾的数字，因为竟然不是6字开头。那一年，一中的一档分数线比上一年降了，583分。可能是之前我对自己的期望值实在太低了，这样的成绩竟然让我觉得还可以。

接下来的日子就松快多了。达到一档线了，没有暑假作业，又不用预习新课，简直不要太开心。除了玩，就是吃，还有还有，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看电视了。那个暑假，我几乎把妈妈种的一园子黄瓜西红柿都当水果吃光了。高一报到的时候，一起考取一中的同学说我怎么一个暑假变白了还变瘦了。后来听人说，瓜瘦瓜瘦，吃瓜会瘦。还真是稀奇了。

那样心无挂碍的日子，今生都不会再有。

在那个史上最轻松的暑假，我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知道，我终于又可以和哥哥他们一起奋斗了，也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正式离家外出求学了。

井底的青蛙，要走向真正的天空了。

我战战兢兢又满心欢喜地出发。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久留过。

这一走，父母成了牵挂，家乡成了故乡……

作者简介

东篱南山，思政课教师，素以文字和琴音雕刻时光。虔诚的凡人一枚。研究生生涯里，靠近大海，读书三年。

编辑：董祖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