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抛砖‖散文：故乡的故

故乡的故

文/王抛砖

我真的该为今晨的落叶鼓掌的，为那样坚决的勇敢，为了那浓郁的永远无法化解的怀乡。

牺牲总被无尚的敬仰，让道德崇高的无法自拔，令脚步嘎然而止。我不敢踩踏脚底厚厚的落叶，那些回归的仓皇的躯体，我猥琐的前行。所有生命裹得紧紧的，生怕有了一丝缝隙，冷风就会拔干那些热情，拔的枯黄。当生命蜷缩的时候，枯叶却在舞蹈着，在黝黑的马路轮样的前行，一堆堆翻飞，如同涅槃的凤凰扑打着凤尾。树上的叶哗哗的挣脱，地上的叶莎莎的滑行。我怎么也难以明白，只是一瞬，只是一夜，只是一个秋，让清高桀骜的你忽然怀乡了，忽然就如此亲昵的伏与母亲的怀里，急匆匆地寻找泥土的气息。这些迫切的心境好像寻的如此之急，让你和你们摩肩接踵，赶来赶去。一片叶啪的撞在我脸上，我来不及看一眼，来不及问你，来不及感受生疼，你已经远去了。是吧！是怀乡催快了你的脚步，催湿了我的眼眶。

还是半月前，我还和你一起在山谷里冥想。四周寂静，清风从山顶向下流淌，两棵高耸的钻天杨横亘谷底，脚下落叶满了，一层铺上一层。你站在枝上无声的摇着。我说：你是痛苦，还是快乐呢？想你本是生于泥土的，如今却让你高高悬着。我想说北方的叶都是指天的，南方的枝叶都是垂向地的，可能是水土使然。你哗哗的鼓掌。我想说：你树冠的雀巢到底表示什么呢？这树干可能是一条道路，那雀巢就是家吧？我顺着道路走，一步步就能通向家乡。你哗哗的鼓掌。我想说：这一地的落叶，是你的躯体还是你的回家的路标呢？你该是愿意化与泥土的吧。于是我来回踱着步，静静的听你的躯体在我脚下粉身碎骨。过去的你陷于黑土中，你骨的碎裂合着你哗哗的掌声。那天，我唱得醉了。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当时，我不在山顶，我依旧在谷底。我顺着树干的道路，仰望雀巢，慢慢走向家乡。我对你说：如果有了热切的愿望，任何空间，时间都无法形成阻隔。我目光所及就是我的心愿所在。朦胧是诗意的，朦胧就没有清晰的界限，朦胧就能放大所有情愫。我高高的矗立，望着峡谷上方朦胧放大的蓝天，我不知西北在那个方向，但我的心在西北。

如果通过白云的折射，我能看到那片荒原，这个季节黄腾腾的黄沙，我将静静的伫立，等待那一丝可能。如果这棵树能化解我浓浓的心绪，我将站在这里生根发芽，让乡愁散成落叶。 如果我真的能够飞翔。 如果你还能记起我的模样。那么，我不矛盾与故乡的因果，我如何敢忘记，如何不愿想起那个生生息息的地方。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岂止不敢，离得近了我更是羞于询问，为自己的经冬复历春，为自己的岭外音书断。

家乡的树总有种气息，一种是花椒，闻着发麻。一种是酸枣，有长长的针棘。我常掰一只下来，悄悄刺于大人的棉裤外，等一坐时听嗷的一声怪叫。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树，上边爬满褐色的飞蛾，它们静静的爬着一动不动，你近了，它轰的飞起，飞羽五颜六色散了涩涩的气味。刺不到人后，我就用针棘把蛾子一只只刺在树皮上。于是，它们更散了涩涩的气味。晚上，油灯成了最好的玩具。火苗拧大了，冒着黑油烟，老人就一声喝，于是又不依不饶要抓麻雀。老人恨恨的拎了油灯，搭梯子上房，鸽子被惊得扑愣愣飞，落在地上一翻一翻的脖颈，左眼瞪完，右眼瞪。老人忙活半天有劳不获，下地后屋里人都围着拍打尘土，鸽子围着孩子咕咕撒气。狗和牲口早习惯了，狗伏着头颅，抬抬眼皮，牛自顾自咀嚼着流了一食槽白花花的唾涎。

在故乡的路上，洒满我的童年。我生活在这里，我的心却在那里。这里三十年，那里四年。我羞于回忆，羞于提及快乐的短暂，以至于我深埋着不敢记起。我惯性的生活，把乡土赋予的执拗，耿直，骄傲一点点隐形。忘记久了，连背经离道都成自然。终于，我茫然于故乡的所在，故乡究竟是生于我哪里？还是我生活于哪里？茫然，如故。

直至，家乡人说“你还认识我吗？你还认识那老土房吗？”我木然以对，那些些刺于亲人身上的针棘刺在我的心上。而我，终不敢承认。

昨夜，我做了个梦。我原本游离于土壤，自由自在，像鸽子，像麻雀。有一天我看到了树根，看到很多人挤在那里，人们努力的向上。于是，我背离了土壤，通过树皮细胞到了空中。我只能向上，向上。一个声音说：“过了这个树杈，你就离土壤更远了。”我没选择，我依然向上。后来我终于在高高的枝头绽开了。像所有的树叶一样，参差错落。要多美有多美。我努力的享受阳光，享受空气。为了更像枝，我变形出一只叶柄。为了牢牢的抱住枝头，我让连接处膨大包裹着枝头。我为树无私的做着光合作用，除了摇摇头那里也不去。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还属于土地，因为我忘记的那样久了。

而，昨夜秋风也来了。树告诉我，该回家了。蓦然觉醒，我本质不属于这里。这时，许多叶勇敢的归还了自己的水分，带着枯竭的灵魂返回了故乡。我惊异的发现，叶柄即使再膨大，即使再包裹，枝早已备好隐隐的裂隙。枝永远不是叶，叶也永远不是枝。此时的我无暇顾及还属不属于枝头，而故去又让我羞怯让我无法勇敢。我不是不怀念故乡的乡，而是恐惧遥远的远。执拗与懦弱，让我选择宁抱枝头孤独死，不敢吹落北风中。

即使独抱枝头，即使背负寒霜冬雪，即使孤独的耐受等待春天，水分依然如生命一样的重要，我自始至终不敢浪费一毫。故乡喝的水，也称为煎水，当前的水呵。隐约记得老人在灶前呼挞呼挞拉风箱烧煎水，浓烟从灶中涌出，头一侧，一抹脸。问怎么了？说呛着了。 老人唱秦腔唱的撕心裂肺，肝肠欲断。故乡的水土养育了隐忍守根，长歌当哭就成了宣泄的出口。忽然声一破，一抹脸。问怎么了？说唱争着了。

那么我呢？即使心汇成海，即使满腹乡愁，即使热泪盈眶却不敢让一滴眼泪落下来。

作者简介：王抛砖，热爱生活，作一颗有温度的石头，砌在文字的营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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