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梁 | 想做一只猫

想做一只猫

作者：陈方梁

想做一只猫，在做了许多年人之后。

曾经很为做人自豪。在力大无穷的水牛被小小的我牵着走的时候，在手捧书本为动人的故事废寝忘食的时候……因此一直相信那段传说：上帝造了人类及万物之后，就让他（它）们按各自的方式去生活。忽然有一天人跑来找上帝，满脸委屈地说上帝不公平，把自己造的跑不过马，灵活不如猴，还不会飞，太欺负人了！上帝笑笑说，你的大脑比它们好，可以思考啊，还有什么比灵魂更重要的呢。

是啊，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灵魂，仅仅是比其它生灵多了颗会思考的脑袋，就成了万物之灵。你什么鸟不是会飞吗？我动动脑筋，设个陷井，就能让你蹲在笼子里空长一对翅膀；你什么马不是跑得快吗？我拴根绳子，骑你背上，叫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人还用自己的智慧，构筑了辉煌的人类文明，让一切都变成可能。马克思说思维着的精神是地球上最美的花朵，老祖宗说做人是七世修来的福气，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可这又是一个多么极端的灵魂。

它的欲求永无止境。做农民时想着做工人，做了工人又想当老板，当了老板还有大富豪；考个公务员多么不容易，又为科长、局长费尽心机，就算成了省长、部长，还在想着有个联合国秘书长……为了名正言顺，它还搞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理想”。为了这理想，只好一天到晚绞尽脑汁、欺上瞒下，尔虞我诈。

它的眼中唯有利益。为了利益可以不顾道德亲情，不惜损人利己，甚至不择手段。陷害、背叛只是小菜一碟，打一场战争死他几十万也许仅仅是为一个女人，它的名言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当然，它在算计他人时也防着别人来算计，铁门钢窗肯定不够，夜里睡觉还得睁着一只眼。

它还经常自以为是。那个自己放羊、准备儿子也放羊，可以每天躺着晒太阳的老头活出了人生的真谛，却偏要说他不思进取。那么这些勇于进取的每天干着什么呢？不是今天把山炸了，就是明天把海填了，有了一条黄河还不够，再制造出一条黄河；搞得地球千疮百孔，再年年忙着抗洪救灾，于是又有许多英雄人物脱颖而出。

我不知道上帝把思想赋予人类的时候是否有过约定，究竟是人类违背了约定还是出于上帝的疏忽？我只知道人长个会思考的脑袋，主要是用来自讨苦吃、自相残杀、自作自受。

我不想再做人。我做了一只猫。

我躺在舒适的屋角里，眯着眼睛，房子是主人家造的，不用我为按揭还贷操心。我吃得很饱正准备睡觉，我睡觉不用睁起一只眼。我睡着时不做恶梦也不做美梦因我根本不做梦，我睡得纯粹单一不会半夜醒来抽烟喝酒辗转反侧。

我睡得很好也就醒得比较早，我醒来时看到那个小孩已在刷牙洗脸，匆匆忙忙赶着去学校。我知道他这样辛苦且一读十几年就是为了提升欲望，使自己能想得更多算计得更巧妙，还有研究出威力更大的家伙把所有的河流、江水都变成黄河一样愤怒咆哮。

不一会男人也起来了，他要上班不能迟到。社会竞争很激烈，有一份工作不容易，他要靠工资养家糊口、买房还债；他还想好好表现争取个组长、经理什么的给家人长长脸。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得夹着尾巴埋头苦干，至于一天到晚昏天黑地有没有人生意义他哪有时间想。做人时我也觉得这很有必要，做猫时才知道简直本末倒置。学学我吧，猫捉老鼠玩半天、把工作变成享受才叫生活，现在连老鼠也不捉那是境界！请问哪一位成功人士靠的是流血流汗？

房子里只剩下女主人还在睡大觉，露胳膊露腿披头散发神情慵懒，这样的生活与我比较接近我比较欣赏，所以对女主人从来不吹胡子瞪眼。但女主人也有一件事让我很不以为然。那天她带来一个不是丈夫的男人，结果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了再拉上窗帘，害得我呼吸的空气不新鲜。至于黑乎乎的不是问题，这是我的特长谁都知道，我看到女主人一边痛快地呻吟一边却在东张西望，如此提心吊胆还有什么尽兴可言？看来她虽在学我但离我的境界还比较远，我老猫偷腥的名气天下皆知还不照样大摇大摆！

窗外已经大亮，看来今天阳光很好我得出去溜达溜达。我迈着猫步身姿绰约，我知道很多女人在学我走路以吸引更多的男人，但我从不担心假冒伪劣会有损我的品牌。她们不知道猫步的精髓在于悠然自得，就是知道了她们也没办法，眼睛盯着老板的口袋脑袋想着男人的裤带还能走出我的神韵来？

太阳暖融融的，我溜在墙角放开四肢眯起眼，旁边坐着许多无精打采的老人。生活的沧桑写在脸上，是是非非已成为过去，他们现在应该能和我一样放松身心，享受生命的最后旅程了吧。但他们都这么老了还是不开窍，又感叹起儿子不孝媳妇霸道，为将来会不会老无所依忋人忧天，人长这么个脑袋真是无可救药。做猫就不一样，该晒太阳就晒太阳，下一刻是祸是福我根本不去想，因为我根本不会想。

言而总之，我觉得自己做猫真是英明得不得了，我每天悠然自得心情舒畅活出了生命的本义于是总叫“妙妙妙”，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受而不是你们惯用的空喊口号。

作者介绍

陈方梁，男，浙江宁海人。

1957年9月出生，大学学历，教育为业。浙江省特级教师，宁波市“甬城英才”十大名师，享受教授级待遇中学高级教师；中国教育学会会员，浙江省政治学会常务理事，宁波市特级教师协会学术委员。读书多凭兴趣，研究重在教育，在国家、省级公开刊物发表论文数十篇；主持或执笔10余项研究课题，课题成果多次获省、市一等奖；《高中政治教学的个性化追求》等5部专著由清华大学等出版社出版发行。应邀在省、市、县各地讲座讲学近百场。

专栏主编 | 西湖雨

本期编辑 | 平安

审核 | 浩海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