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电话
拜年电话
旧年过去了,重新数了数自己的年纪,快从五零后变为六零后了。从小就不爱过年,怕长大了奶奶背不动,现在怕日子过得快。
没成家的人,父母不在了,家就残缺了,每个举国欢庆阖家团圆的节日我都有点难过。今年,我给自己找了个团圆的方式――整理父母的照片。那些泛黄的照片带着亲人的温暖抚慰着我的心,过去那些美好的岁月历历在目。
能够团圆的日子里我并没有珍惜团圆。那时我就想离开父母身边,以证明自己有自立于世的能力。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缩在父母的羽翼下苟活是一种悲哀,我不甘心。他们越是衰老,我越是急于独立给他们看,于是在我拿到新房钥匙的前夕,妈妈去世了。没有了家,我才知道所谓独立没有任何意义。亡羊补牢,我更要珍视还能延续的亲情和友情。
过年时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平时不联系的亲朋们打电话拜年,如同年关里还债。平时疏于联络的人,这时有了通话的理由。基本上电话开始就是道歉,然后交流积攒了一年的话。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基本上一小时内电话放不下来。
比我年老的亲朋一般不习惯用智能手机,大多还是用固定电话。我的固定电话从来不往外打,来电的也多是骗子上门,但我还得留着,父亲在世时就是用这个电话联系他的朋友。过年时这盘电话有时会响起来,父亲的一些老友还记得这个号码。最近来电越来越少,不是他们忘了老朋友,而是他们渐渐在天堂聚会了。
今年只有一位老人来电话找我父亲,我说父亲去世了,他震惊地“啊”了一声。最近几年他每年都来电话给父亲拜年,每次我都对他说父亲不在了,他都说自己脑子不好,没记住。然后我和他唠了一会儿他和父亲的往事,然后告别。我以为他第二年不会来电话了,但第二年电话又来了。他八十三了,当年大学毕业分到外地,就一直没能回乡。
想不到只过了两天,他又来电话,还是给我父亲拜年,我又和他聊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电话。
突然我想,也许他不是不记得我父亲不在了,他只是想和家乡的人说说故土和故事,我只是他的倾诉对象。和他告别时我对他说,您要好好活着,明年我给您拜年。我很愿意听他讲年轻时的故事,他的故事里有我的父母。
2016-03-08发表于生命之歌论坛,“我的年”征文二等奖
这里除了实话,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