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慧莉/怀念母亲
黄堡文化研究 第496期
怀念母亲
范慧莉
我的母亲去世两年了。两年来,母亲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为人处事,常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每次都使我泪流满面。回想起母亲,我是感慨万千,点赞无数!
我的母亲姬新民(1926_2017)出生于北关印台山。我的外祖父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他把一个30多人的大家庭管理得和和睦睦,家业兴旺。有四五百亩土地,还有粮店、商店、油坊、煤矿等实体。最了不起的是:他设立了私塾,请先生教自己的侄男子弟学知识学文化。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亲自送我的母亲到三原省立女子中学上学。当时在那所学校上学的学生中,只有三名是来自铜川的。
我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可后来的生活让我的母亲来了个180度的转弯。
我的父亲范清廉是1970年去世的。那时我的小弟一岁,大弟四岁,我十岁,三姐12岁,二姐15岁,大姐已出嫁。在那个贫穷落后,唯成份论的年代里,母亲不但要承担里里外外最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要承受自己是地主出身,我爸是敌伪人员这沉重的精神负担,以及因此而带来的种种不平等待遇。我们家劳力少,年年都是超支户,分粮时要交钱。成份好的超支户,有的可以减,有的可以免,可我们家必须全交,并且是一手交钱,一手分粮。生活的艰难像一座座大山一样挡在我们的面前。1976年下了30多天连阴雨,我们住的窑洞像筛子一样到处漏雨,少不更事的我们晚上是呼呼大睡,母亲却整夜整夜不睡觉,把炕上和炕周围漏雨的地方用碗接用盆接,一个人担惊受怕,度日如年。那一年也闹地震,我们一家人坐在用玉米杆搭成的防震棚里,母亲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把仅有的两元钱分成五份装在了我们身上,自己没留一分钱。
一次母亲病了,从不给人说,更不及时看,直到病得实在不行了,才一个人走到五六里外的罗寨去看病,医生说,身体弱的连脉搏都几乎摸不到了。就这样他开了点药后,又一个人走了回来……
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母亲都用爱抚育着我们,用辛勤的劳动养活着我们。六十七十年代,物资匮乏,母亲首先就是想让我们不被冻死饿死,吃饱穿暖都成了奢望。母亲白天干一天活,晚上在灯下给我们缝补衣服,织袜纳鞋。这些活在那时做起来是谈何容易?就拿纳鞋的第一道工序“摸圪被”来说,我现在都记着母亲当时的情景:先拿一张麻纸铺在小方桌上,然后给麻纸上抹上一层自己打的浆子,再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碎布一片接一片地铺上去,每一片都要用手摸得平平整整。那些碎布都是拆下的旧衣服。大的不盈尺,小的不盈寸,因为大点的还要用作补丁。这样铺上三四层晾干了才能用.。仅这一步都是这么费力费时,做成鞋就更不用说了。
民以食为天。穿是让母亲最辛苦的事,吃就是让母亲最为难的事。那时生产队分粮,由两部分构成:劳动日粮和口粮。劳动日粮就是按挣的工分分的粮。我们家没有男劳力,只有母亲和二姐两个人挣工分,这一部分也就分的少。口粮就是按人口来分粮。可是他们的分配方案是按“台台分“,就是把人分成不同的年龄段,年龄越小分的越少。我们家只有母亲和二姐能吃到最高的一等,我们四个一个比一个少。人常说:半大小子,吃怕老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吃得自然多,可粮分得偏偏少,这让母亲难死了。把家里仅有的粮食精打细算:总共有多少,这一次磨多少吃到什么时候,下次磨多少吃到什么时候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为了节约粮食,母亲把我们唯一的零食“馍”都锁了起来,沾在碗上的饭渣都要吃得干干净净。可是我们不能添碗,母亲说那样太难看。那时吃的几乎全是包谷面,只有在过年时能吃到掺有白面的馍馍,就这母亲还要蒸点包谷面馍自己吃,把有白面的馍留给我们吃。我还傻呼呼地问过母亲:“妈,你爱吃啥?”母亲迟疑了一下,说能吃饱就行了。有一年清明前后,我们几乎没啥吃了,母亲就托我纸坊的姨哥买了一架子车洋芋,这才渡过了危机。那一架子车洋芋可是我三个姨哥从纸坊用人力拉到我gai村家里的,有近三十里路,还要上又弯又长的大上坡。我们家人一直对我的姨家和舅家怀有深深的感激,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们帮忙救助了我们。
我是1981年开始工作的,那时一周是六天工作制。11月份的天说黑就黑,星期天我回到家感觉还没呆多久时间就不早了。我对母亲说:“明天早上我没课,我想在家睡上一晚上热炕,明天去学校,赶上下午上课”。母亲回答说:“有个工作不容易,你要珍惜,好好工作,上班时间就应该在学校里”。听了母亲的话,我赶紧就出发。一路上走得很快。天冷路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空旷的原野上,风声忽高忽低。我走着走着,心里不免有点害怕,脚下也没那么快了,感到头皮都有点发紧。就在这时,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四姐,四姐!”我仔细一听,原来是小弟的声音。我扭头一看,远远地看见母亲和小弟的身影,又听小弟喊到:“姐,妈说你不要害怕,我们在护送着你,快点走吧! ” 我转身走时,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等我再次回家时,小弟说他和母亲把我一直护送到李家沟,等他们回去时,天已经很黑很黑了,小弟还开玩笑说那叫“跟踪追击。”
我母亲就是这样爱着我们,也用同样的方式爱着她的事业。
我母亲先后当过23年老师。1951年,领导把母亲分到一个偏僻的农村小学,母亲一个人带着大姐,住在没有门扇和窗扇的办公室里,晚上用课桌和板凳堵上门窗。其他老师放学后都回家了,没有围墙的校舍里,只有母亲和两三岁的大姐。何等艰难,难以想象! 可是母亲没给领导诉过苦、提过要求。1961年精兵简政,我母亲退职回到家里,在gai村小学教书。 64年因“社会关系特别不好”被迫停止工作,高考制度恢复后母亲又走上了教师岗位。她爱校如家,爱生如子。在改村小学工作时,开学队上没钱买办公用品,母亲就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支持学校的工作。教过的学生,哪怕已经是白发苍苍都依然爱母亲敬母亲。母亲去世后他的学生们专门制作了横账,上面写着:“精心耕耘 桃李满园 一生精明 受人爱戴。 ”她的学生代表原二中校长石万兴作了讲话,饱含深情,句句感人。他的一句话我清楚地记得:”姬老师像母亲一样爱着每一个学生,尤其是家贫的学生……”
我母亲知书达礼,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和睦乡邻,关爱亲友,在村里甚至更大范围内是有口皆碑,人们都尊她“姬先生”。
在学生时代,母亲多次参加抗日爱国游行活动,在三原女中上学时,母亲作为学生代表给于右任老先生献花,并亲眼见过老先生挥毫泼墨。母亲晚年的时候常说:“现在社会真好,国泰民安,科技发达,还是共产党让人民过上了好日子!”
这就是我的母亲,伟大的母亲!
来源:美篇“细无声”(部分插图来自网络)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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