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优美的路

走上这段路完全是偶然，偶然看见路边上有牌子显示有这样一条路直接通往藁城，不必再去通过晋州的拥挤国道。

一拐过弯来，这条路就显示了与刚才的道路、与走不动的国道完全不同的气质：干净整洁，宽敞明亮，两侧不仅没有那种将全部视野都遮挡住的建筑，甚至也没有买卖店铺，没有怎么也打扫不干净的油渍污水；道路两边还都是田园景象，都是一望无际的果园与大地。

这条已经很宽阔的公路还像是乡间小道一样，让周围的庄稼果树直接与道路相连。植被的气息，露水的潮凉都可以直接接触道路上的车辆与行人。葡萄园里整齐地排列着纵横的水泥柱子，棕色的葡萄藤已经依附在这些整齐的柱子上开始滋生嫩芽。桃花的行列是一溜艳红，李花的行列是一溜青白，偶然还会有一溜油菜花的行列，将自己热烈的黄色给绿色的麦田这这些果园的姹紫嫣红做了分明的区隔。这像是儿童绘画一样的直线与鲜明之上的，广阔的清凉与勃勃的生机，通过已经不由自主地打开的窗户源源不断地吹拂进来，让人产生一种类似汽车广告片里驾驶者驰骋田园的美。

远远的完全架在空中的水泥桥上的高铁清晰地显示着自己所来所踪的方向，用一条笔直的高线在大地上与高空之间画出了悬空的痕迹。这样的痕迹不但没有遮挡住视野，还扩大了、抬高了视野的层次；使平原上很容易渺茫起来的地平线有了一点点山地一样的变化。

大地上的麦子和果园在这样直视无碍的视野里被快速掠过的时候，会出现一种倾斜的视觉效果；正是这种倾斜的视觉效果让人有在地面上飞翔的感觉。这种飞翔的感觉是需要很多条件的，在东部人口密集的地方一般来说很难实现；只有在人口密度稀少的西部，或者欧洲那样很讲究大地美学的地方才有可能。

今天在完全不经意间得以实现的这一段飞翔的好感觉，实在是出乎意料。我们的大地在自然的耕作状态里是美的，在人力施加上去的道路状态下也依旧很是耐看，只是附着在道路上的建筑与商业的无序，毁弃了一切。那种只是在路边在中花木的道路美化实际上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只有严格控制道路两侧的建筑，让驾驶的视野始终保持在能望见的田野情况下，做无为之为，才是根本性的措施。

我们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越来越不是单纯的经济总量和经济收入，越来越是这样一些秩序化的细节和审美的约束。有朝一日，一向无暇顾及，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的道路的美，成为一个公共话题，成为一个建设标准，社会的进步才会迈出更大的一步。

大地上的村庄一个一个地被这条路串联起来，汽车即便是以不是很快的速度巡航也会一会儿就穿过一个村庄；每个村庄还都处于晨兴夜寐的自然村落状态，没有灯红酒绿，只有日常的气息与庙宇的供奉。在这样的路上，在这样的村庄中，即使不是开车而是骑车和步行，也一样是让人愉快的。

不过，等走到最后一段才发现，这种异于别的道路两侧的景观的情况，实际上是源于进入藁城界以后道路还没有完全开通的状态。这样才会不只没有大车，连小车也不多，道路两侧一窝蜂的建筑和商业店铺才没有跟进。仅仅是这样的没有完全开通的偶然，才造成就了今天在这路上奔驰的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