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美文】梁甫:大悲寺(一)
大悲寺(一)
文/梁甫
明朝末年,初冬之际,一位僧人徘徊终南山脚,菩萨曾在梦中指引他清修之地,清清楚楚,梦中景象就在终南山畔,一个突出的小丘,雾气氤氲,似在仙境一般。从春走到夏,已沿钟南山脚走了三遍,每每登高远望,就是不见梦中景象,但他坚信菩萨指给的一定真真实实存在,只是自己还不够虔诚。
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可真厚,一夜之间,沿山不见路径,到处白茫茫一片,偶尔还能看到动物的小脚印。清晨告别施主,施主一再挽留不让离开,山间路不比其它,大雪覆盖下,很难找到山间小径。他毅然告别,踏上路途,也许就在今天可以找到,这是每天早上做完早课后,再一次踏上征程的信念,走走,爬爬,不时登高远眺,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还好,昨天一夜大雪,今早放晴,走的紧了,还会稍微出汗。
中午时分,又累又渴,冬天山里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不忍心施主一家挨饿,硬是没拿最后那两个窝窝头。一面努力爬坡,一面抓起草丛上覆盖的干净的雪喂进嘴里,山边少人烟,春有嫩芽可以充饥,夏有浆果可以果腹,偶尔遇到人家,总有人会给他一碗茶饭。而今冬天,山里人也不宽裕,也没野草浆果,饥一口饱一口,也就这么过来了,身子却羸弱了很多,走不多时,只有大口喘气的份。好不容易上了高台,极目远眺,到处白茫茫,阳光撒在上面似金似银,山脚下土丘不少,阳光蒸腾着雪地似有雾气升起,但就是不见梦中的景象。他叹了口气,依树坐下,顺手抓起一把雪嚼了起来,雪入口即化,清冽的水气滋润着喉咙,这已经是第二百七十九天,闭眼凝思,师傅师弟送他出山门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师傅含泪挥手,一再叮咛,找不到就回来,师弟们泪眼婆娑,送出很远,很远。他坚信一定可以找到,菩萨梦里的开示清清楚楚,他的责任就是普度那一方众生。
捶捶僵硬的腿,使劲站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近来常常发生这种状况,猛然一站起来,眼前乌黑,有时真怕就这样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了,晃晃头,踉踉跄跄向着下坡路走去。“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断断续续的佛号在寂静的山间传开。明明是山路,谁知一脚踏空,他赶紧本能地护住头,骨碌骨碌很快沿着陡峭的山路滚了下来,一棵树挡住了他,还好路上有雪,虽是滚落,但也没伤到那。拍拍身上的雪,摇头哂笑一下,继续留下一串脚印。
山间的路就是这样,上了下,下了上,跟人生行程是一样的。他五岁间,打猎为生的父母双双病亡,留下他和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师傅化缘路过,帮他葬了父母,带他回到寺院,从那他就是一个小和尚,师傅教他们颂读佛经,洒扫庭院、担水劈柴、早课晚课,他以为日子就会这么静静地过去。但他却梦到了菩萨,看到了那个地方,那里将是他修行的地方,从那天起,早课晚课、洒扫庭院、担水劈柴,那个地方挥之不去如影随形,于是辞别师傅,一路往东。
再一次爬上坡时,他几乎虚脱,大口喘着粗气,靠在一棵树上醒神很久,“南无阿弥陀佛”,手自然合十胸前。走到路边,穿过毛茸茸的树枝缝,手遮凉棚,极目四望。天蓝如洗,能见度好极了。静谧的白茫茫的雪沿着地势铺向远方,弧形曲线迤逦蜿蜒,没有接痕,没有边际,整体浑然,大自然的杰作真是精美。突然,就在一个土丘旁,一条黑色的线极浅极浅从一个小黑点拖出,就在这条线上升腾着氤氲的雾气,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幻化成美丽图案,也是极浅极浅。他疑心自己太渴望以致眼睛花了,揉揉眼睛静静神,继续去看,继而狂笑不止,哈哈的笑声在群山间回荡,仿佛山也在笑,树也在笑,整个蓝天白云都在笑。狂奔而下,一会一个趔趄,一会一个屁股墩,积雪下的酸枣树挂住了衣袍,顾不上去解开,使劲一拉,撕拉一片,挂在树枝,他毫不理会,路边不知什么挂烂了他的脚脖子,鲜血点点,不觉疼。此刻,他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脚下积雪点点血红,他只全力沿着看见的方向努力奔行。
终于到了,黑点是一汪清泉,尺五见方,旁边白雪皑皑,丝毫不影响这汪泉眼,水从下往上溢出顺着旁边一小槽流出,蜿蜿蜒蜒一路北下,如此厚重的积雪凝结不了清泉的脚步,随着地势高低不平,竟有淙淙的流水声不绝于耳,如此的白雪,如此的天气,如此的阳光,这些如此的集合才让他找见了菩萨指示。俯下身,捧起一鞠泉水,竟有些温暖,他这才明白,水流上为什么有淡淡的蒸汽,这些蒸汽在上升途中遇冷凝结,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光影结合才形成图案。泉边是一个大土丘,积雪厚重,毫无路径,此刻饥肠辘辘地他已无力走上,就沿径向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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