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吴昌硕传世名画赏析(9)
清 吴昌硕 鹤寿千秋图 绫本 匡时2014春拍 成交价989万元
吴昌硕在《鹤寿千年》的題识中说:“昔人云:鹤寿不知其纪。又云鹤寿千岁。鹤之以寿称者由来久矣。吾家匏老人藏雪个画鹿题曰“百翔”,予写是帧题为“两好”。“鹤鹿同春无量寿”,叔未解元句也,兹录以补空。”可知此画是一幅祝寿之作,非是一般的遣怀应景。既是画鹤,自然要汲取古人传统以化作自我面貌。吴昌硕在画中绘两只仙鹤,让人想起明边景昭的《双鹤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只是相对于边景昭的工致典雅,吴昌硕更多的是自己笔墨的发挥,更接近自然的感觉。
由于吴昌硕的笔墨具有金石气,因此使画面洋溢着一股俊爽、雄强的活力,呈现出雄浑、古拙、奇肆的画风,是一种近乎自然之道的美。吴昌硕的绘画将金石的笔法运用到绘画笔法中,使绘画的线条具有金石气。他曾经说“平生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书之法作画”,“直从书法演画法,绝艺未敢谈其余”,“以书作画任意为,碎叶枯藤涂满纸”。作《鹤寿千年》时,吴昌硕已经七十二岁了,他懂得用最简的笔墨描绘出最精彩的对象,画中的鹤简单极了,并没有复杂的皴擦,可给人的感觉却又是那么鲜活。
这幅《鹤寿千年》作于1915年,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经理田中收藏,为庆祝其父田中常德六十大寿,特请吴缶老画。后转入默当轩主人张伯谨收藏。张伯谨(1903-1988)历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门要职。性好书画,与艺术界素有交往,尤嗜吴昌硕、齐白石作品,以日本民间历年积累两家作品颇丰,故他细选精彩者,并于世纪八十年代初结集刊行。本幅乃缶老祝寿之作,故取“鹤寿”之意,喻高寿不知其纪,又长题述其取义渊源,善颂善寿,极尽吉兆之能事。以鹤入画恐为他笔下仅见者,弥足珍贵。
清 吴昌硕 杞菊延年图 纸本设色 匡时2011春拍 成交价793.5万元
除了无人可及的石鼓文书法艺术、取法魏碑汉帖的治印艺术,吴昌硕在绘画上最突出的成就是他的写意花卉。其特点有二:一是重气尚势,以浑厚豪放为宗,二是“直从书法演画法”,以书入画,以印入画,以金石气入画,如写如拓,高古凝重。
此幅《菊石图》画面右侧,巨石之上,几簇秋菊盛开绽放。花朵艳丽,红黄相间,光彩夺目。硕大的花朵在枝壮叶茂的映衬下显得风姿绰约,与左下方矗立的怒放菊花,得对角倾斜之势,形成视觉上的呼应。
菊花以双勾作花瓣,用笔辛辣、苍虬,一花一瓣无不烂漫;叶子水黑氤氲,以中锋用笔,淋漓饱满;以作篆之法写出叶筋和叶梗。菊、叶、梗用笔各具特点,却又笔笔扎实沉着,力透纸背,毫无轻盈飘浮之感。至于巨石,吴昌硕早年受八大影响,晚年多画未经雕饰的巨石,即如此作。巨石以大笔铺写,行笔无棱角,柔中带刚,酣畅淋漓,给人以古朴、雅拙之感。左上侧的题跋笔力生辣苍劲,一气呵成。
整幅作品作于金笺纸上,其端丽华贵与金笺纸固有的富贵之气相得益彰,金碧辉映,极富装饰性。
吴昌硕为诗、书、画、印四绝艺术家。篆刻先成,助以石鼓文书法,得金石之气,具布置之巧,巧拙相生,以之入画,浑然天成。在元明以来所谓“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基础上更进一步,以一己之力打通诗书画印而卓然成家,是在中国艺术史上,将诗书画印融合得最高明的一位。他在博取徐渭、八大、石涛、赵之谦诸家之长的基础上,兼取篆、隶、狂草笔意入画,色酣墨饱、雄健古拙。作画时往往由画幅中间落笔,构图也迥异于前人;而其篆刻、篆书所固有的金石气与其自书诗歌的文人气合而为一,故其画作既具古意又具现代感,受到社会各个阶层的欢迎,成为雅俗共赏的典范。(王学琳)
清 吴昌硕 鼎盛图 纸本设色 匡时2012秋拍 成交价805万元
匡时拍卖公司日前传来一件吴昌硕为日本文求堂所绘的《鼎盛图》,如此巨制精品,着实人者眼睛一亮。
《鼎盛图》款署壬戌,吴昌硕79岁。吴昌硕上款:“田中先生属画”, 左下角钤有“文求堂”收藏印一方,可知此作是应文求堂主人田中庆太郎之请所画的。
文求堂是京都的一家书店兼出版商,创立于1861年,后来家业传给了田中庆太郎(1880-1951),1900年,20岁的庆太郎随日本著名篆刻家河井荃庐(1871-1945)前往上海,由罗振玉、汪康年的介绍,拜访吴昌硕。这是他们第一次访华,也是第一次拜访吴昌硕,河井荃庐拜吴昌硕为师,成为第一个东瀛弟子。第二年,田中将文求堂本社搬到东京,而1903年河井也从京都搬到东京。田中进东京外国语学校学习中文,把出版的视野放到了中国。1912年12月15日文求堂书店发行了田中庆太郎编的《昌硕画存》,这是吴昌硕在日本出版发行的第一部画集。时年吴昌硕69岁。吴昌硕致沈石友信札云:“日本人去歲索畫大者四十餘紙,現照出一本生動欲活,絕技動人。首頁跋語缶筆墨嘉道後一人。彼土守婁東末派者不足數,後葉有攝影三人姓名,且有不准復印等語。缶雕蟲末技而外人獨具隻眼,何耶?”这里所说的正是田中庆太郎和《昌硕画存》。
此作为六尺巨制,在日本所藏吴昌硕画作中不多见。吴昌硕为日本人创作的绘画作品,大多为四尺半开条幅。这与日本人生活习惯有关,传统的日本建筑,都辟有画龛一处,适合张挂四尺半开条幅大小尺寸的书画作品。因房屋普遍较矮,即便是豪宅也往往不超过四尺整纸。因此,超过四尺整纸尺寸的吴昌硕绘画,在日本恐怕并不多。笔者近日翻阅吴昌硕画集十余种,查看传世作品的尺寸,四尺整纸以上巨幅作品,数量非常有限,六尺整纸如本幅者,堪称稀罕。
此为花卉插鼎之作,两鼎分前后,后者为著名的“焦山鼎”,又名“无专鼎”、“鄦惠鼎”等等,有关此鼎的故事颇多,相传江苏镇江焦山寺里有周鼎一尊,起初为镇江魏姓所有,明末奸相严嵩当政时企图霸占此鼎。魏氏恐子孙不能保住古鼎,遂将此鼎送至焦山寺保存。入清以后,不少文人学者对此鼎铭文加以考释题跋,尤以翁方纲的《焦山鼎铭考》一书,使得此鼎名声大振。焦山寺住持六舟和尚精于金石拓制,将此鼎拓成立体图形,开“全形拓”之先。清末焦山玉峰庵鹤洲上人继其衣钵,拓制全形图案,分赠友好。吴昌硕在鹤洲上人所拓的鼎上插画牡丹、梅花,以喻“富贵荣华到子孙”。此鼎经讯镇江及焦山文管部门,皆云下落不明。传说种种,而不能确信。
吴昌硕同类插鼎画作另见有数幅,“焦山鼎”拓也皆为鹤洲上人拓制者,所绘亦多牡丹、梅花,而笔者以为,当以此作为最佳。
焦山鼎,现多称“无惠鼎”,其实叫“無專鼎”可能更合适。陈梦家归为厉王时期,现多归入宣王时。康有为《广艺舟双楫》亦尝记壬午“南还游扬州,入焦山,阅周《无專鼎》”。原藏镇江博物馆,据说后毁于日军战火。另据说“焦山鼎”也是开创“全形拓”先河的,清嘉庆年间,江苏焦山寺里有尊焦山鼎,住持六舟和尚闲暇时将其制成全形拓,求者颇多。金石学家阮元知晓后,便邀六舟和尚将自己所藏三代青铜器,制成全形拓,以飨友人。得者如获至宝,分外珍惜,从而开创了全形拓之先河,六舟和尚为全形拓之鼻祖。
历代画家以焦山鼎做博古图、鼎盛图不计其数,蒲华、溥儒皆有此作。
清 吴昌硕 富贵牡丹 纸本设色 汉秦2011秋拍 成交价918.4万元
此幅《富贵牡丹图》堪称诗书画印并臻,书法用笔与绘画笔触相呼应,笔笔老辣圆浑。笔势欹侧,章法捭阖,遒润峻险,不拘一格。
吴昌硕的写意牡丹,一是重气尚势,以浑厚豪放为宗,二是“直从书法演画法”,以书入画,以印入画,以金石气入画,如写如拓,高古凝重。比之于白阳,更显磅礴;比之于徐渭,更显厚重;比之于朱耷,更显烂漫;比之于复堂,更显沉雄;比之于撝叔,更显老辣。画面右侧,几株牡丹绽放盛开,花朵艳丽,红黄相间,光彩夺目,在枝壮叶茂的映衬下显得风姿绰约。此幅牡丹以单纯朴厚的笔法,大写意出花卉,复色运用酣畅自如,丰富的灰色层次使画面张力得以增强,苍茫浑厚之气蓬勃而出。“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向来代表富贵,此帧《富贵牡丹图》气势磅礴,色彩祯祥,国色天香。
吴昌硕的绘画之所以气势撼人,在于他在笔墨中倾注了个人情感,他写花卉,都给予物象人格化的性格特征,能够倾尽自己的才情,灌注自己的思想,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吴昌硕的书法绘画极力主张气势,他曾言:“苦铁画气不画形”,此语点破了中国画的本质特征,即:作画既不可拘泥于形,要重气质,又必须从法度中求气度,所谓“入乎规矩而出乎规矩”是也。本幅《大寿图》即为此语之最佳印证。
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厌伏邪气者也,桃果有“仙桃”、“寿桃”之美称。“三千年结实之桃”的典故,源自神话西王母瑶池所植蟠桃,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的传说。桃树花美、果仙,寓意福寿安康,是大吉祥物,故桃实向来是画家热衷的绘画题材。
中国花鸟画是三大画科中成熟最晚的,对于草木果实的描绘亦是最难的,只有在画家的笔墨语言和画意画境极度提高和提纯之后,才能独立成画科。这一画科发展至近代吴昌硕、齐白石之后,有有了长足的发展。经营位置对于吴昌硕来说是最有心得的,方寸之间却壮阔如天地,咫尺寸幅亦能挥洒自如。此幅《大寿图》为缶翁七十二岁高龄之时所作,此时的吴昌硕心胸豁达,作花卉似解禅意,绘桃实如育儿孙,画境乃心境,无非解其心性也,故而驰笔纵横,挥洒自如。大写意的色墨将一树仙果张扬得格外有生命力,空白处便以书法补上,这又是他的骄傲,诗书画印俱全,不怕疏漏,用笔是如此的潇洒倜傥。极具金石味道的书法题文,以其铁划银钩般的行书题于画幅左方,为此画的疏密布局衬托的恰到好处,落落大方。
此幅笔墨劲爽老辣,设色浓艳沉着,吴昌硕敢于用色,反俗为雅,乃大师手段。更为突出的是这幅作品在构图上的疏密呼应,桃树主干从巨石左侧呈斜势擎天而上,上幅密枝繁叶,下幅一枝垂实,与主干构成三角的视觉接口,密与疏的交织让人一目了然,所谓硕果压枝,鸿寿满树,世人见之,当爱之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