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鱼儿姐姐：【怀念有送财神的日子】（散文）
怀念有送财神的日子
作者：鱼儿姐姐
每年的正月初五，是各家各户迎财神的日子。但在我的老家，财神却是有专人来送的，我们称这些来送财神的人为送财神的。
送财神的在过年前就准备好了送财神的图画，并练好了送财神的歌。财神画的好看与否、质量与否，送财神的歌词是否吉祥、唱的是否动听，直接影响着接财神的人给他多少赏钱。
送财神的大多都来自很远的地方，他们操着外地口音，扛着褡裢，衣着褴褛，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或操着和我一样口音的人来我家送过财神。
听说初一早上放鞭炮时，如果有人来送财神，主家这年将会发大财。送财神的为了讨主家的头彩，提前仔细研究黄历，然后根据黄历上写的主吉的方向和时辰，在除夕夜的钟声敲响后，提前来到他想送财神的那家农户门前等着。在吉时到来，主家鞭炮响起的那一刻，送财神的不顾一切从某个角落突然出现在主家院门前，手上拿着财神画，连走边唱来到主家的堂屋，在鞭炮声结束的那一刻，将财神画毕恭毕敬地放在神龛上。这时主家已放完鞭，心情十分好地拉着送财神的手寒暄着，主家这时会赏送财神的两到五块钱，但更多主家是给一升玉米或小麦。
送财神的来了，孩子们也跟着热闹起来。他们一边跟在送财神的后面，仔细听着这个送财神的歌词与别的送财神的歌词有无区别；一边跟着送财神的到下一家的院里拾放过但没响的鞭炮。个别调皮的孩子也会跟着送财神的唱上两句，再偷偷瞄一眼别人家赏了送财神的多少钱或多少粮食……
正月初一，是主家赏送财神的最大方的一天，此后主家将随心情赏。如果对送财神的满意，就给一到两毛钱，如果不是太满意，就给半碗到一碗玉米或小麦。有时送财神的赶上饭点，也会要求主家给点吃的。
送财神的从正月初一送到正月十五，过了正月十五，一般就没有送财神的上门了。偶尔也有送财神的来，农村人都很纯朴，正月门上来客绝不能让他空着，有时是给一碗底玉米，有时是给个馒头。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一点玉米，一个馒头也是很珍贵的。
这些送财神的大多来自外省，也有本省的外地人，但相对较少。那时的人们都很感恩、也很容易满足。无论你给他多少，他都会真诚地说一些十分感激的话，有时走很远了还要回头说些“添麻烦了”这样的客套话，好像两家是多年没见的亲戚或朋友一样难分难舍。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这些小孩子开始讨厌这些送财神的了。讨厌他们不是因为知道了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并不是真的家里遭了灾才出来送财神，而是因为他们送来的财神画越来越难看了，财神都模糊不清了；质量也越来越差了，由纸质的变成塑料的了；画也越来越小了，小到和窄窄的文具盒差不多大小了；财神歌也越来越短了，短到唱不了几句就结束了……有时你正听他唱着，他却不唱了，因为他已大步来到堂屋的神龛下，将财神画急急放下后，两目四处搜寻看你给他的是粮食还是现金。如果是现金，他会很高兴地再哼一段，如果是粮食，他也会说谢谢，但是明显能看出来他并不是那么高兴……
如果是给粮食，大人一般都会告诉孩子给一碗还是半碗，是给玉米还是小麦。遇到偷懒的送财神的，孩子们一般会将一碗降成一浅碗，半碗变成小半碗，如果实在是太不满意哪个送财神的，就将大碗换成小碗……这些送财神的也没脾气，说着极不情愿的“谢谢”，接了粮食，倒进自己的褡裢里，转身就走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走老远还转过身和你说“谢谢”之类的话。
再后来，来送财神的就更不敬业了，走到院子中间了才开始唱，然后将财神画直接送到人手上，这项工作就结束了。送财神的不再扛着褡裢，也不再风尘仆仆，他们不再要粮食，而是背个挎包，直接要钱。一开始是五毛，后来是一块，再后来两块……给少了，他会告诉你现在这个行情涨价了，送一次的行情是多少，你应该给多少……本来是个高兴的事，到后来，大家都不高兴了。于是，各家各户接第一个财神时，按行情给钱，再来送财神的，大人们会主动告诉孩子，不用送了有了。有些送财神的不听孩子的，仍要送，没法子，大人们只好象征性地给点钱，让他不用唱了，到下家去唱吧。
后来，我离开家了，很少再听到送财神的上门送财神，倒怀念起儿时那些送财神的来。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地方，操着各地的方言，但无论他们来自哪里，他们唱的财神歌的歌词，我们这些孩子却是都能听得懂的。时间长了，他们一开口，我们就知道他们大概来自什么地方。我们也会从他们的言语中知道他们中那些是家里真困难而出来送财神的，那些是为了挣钱而出来送财神的，于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也学会了“见人下菜碟”。他们的财神歌也给我们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对很多美好事物的向往，比如穿上绫罗绸缎的衣服、考上名牌大学、拥有最新的四大件、成为万元户等等……
送财神也许是那个困难时期，很多家庭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谋生方式吧！必定，谁愿意大过年的一人在外漂泊、流浪、挨家挨户窜呢？何况还是将财神送到别人家里，而不是在自己家里恭迎财神的到来。
在城市生活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见过送财神的，是城市里本就没有送财神的呢？还是现如今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几大件……也就不用在春节出来东奔西窜送财神了？
真的好怀念那些年，有送财神的日子。有了他们，年是那么热闹，日子是那么粘人，那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快快长大，直奔财神歌里唱的那种美好幸福的生活……
文中图片来于网络
作者简介
鱼鸿，笔名鱼儿姐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三秦文学主编。作品散见于《当代散文》《胶东文学》《烟台晚报》《福山文学》《商洛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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