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飞||牛犊拉车
牛犊拉车
文/郭志飞
退休之后得政策红利,我居然到京城过起了说寓公不寓公说北漂不北漂的生活。闲暇无事,有时候竟然得意忘形的开着儿女的好汽车,沿着二环三环四环五环转圈圈。路连着桥,桥连着路,看不见城门,但是城门的标识清晰可见。开到兴奋处,手里的方向盘幻化成赶牲灵的鞭杆把,脑子里不断幻化出半个世纪前赶牛车的场景。
1973年春节之后刚过初五,生产队就忙了起来。早上男女劳力的主要功课是往地里背粪。生产队所有的土地都是山坡陡地,送粪到地全是人背。社员们每人自备一个背粪筐,这种粪筐一般由红柳或者山柳编成,每个价格在5毛至8毛之间,很少有超过1元的。每个粪筐装80斤左右,根据土地远近,一早上背粪5—10趟。早上背粪送粪是所有劳力的功课,不管你在生产队里从事何种工种,也不管你在生产队里担任何种职务,所有劳力都要参加,几乎没有例外。我是一月份高中毕业回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许是学校没有教育好)参加劳动的,第一课当然是背粪。我精心准备了粪筐(我们叫“背粪笼头子”),自觉地加入背粪送粪的队伍中。当时19岁,身体很好,精力充沛,背粪送粪尽管很累,但是并不觉得苦。背粪之后是早饭,早饭时间一般在9—10点,早饭之后就进入一天主要劳动时间。这个时段的劳动因分工不同而有所不同,有的在整理耕具农具,有的在出粪沙粪,有的开始整修田地,而我的第一份工种是赶牛车拉碳。
当时生产队有大牲畜10头,其中牛八头,驴两头。牛主要用于耕地使役,驴主要用于拉车使役。驴车的主要任务是到十里外的国营煤矿拉碳,供给全村社员生活用煤。当时全村50多户人家,两辆驴车有点不敷使用,所以生产队决定再增加一辆车拉碳。但是当时没有驴了,只好把一头刚长成尚未调教的牛犊用来拉车。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我。说实话,对这个差事,我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我喜欢赶车这个营生,因为他比较自由,不必整天在头头脑脑眼皮底下看人家的高高低低。赶车这个营生也许还有偶然出差的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赶车虽说辛苦,但是出大力的时候不多。另一方面我有点担心,在这之前,我根本没有机会使役牲畜赶车,到煤矿拉碳中间要翻过一座山,车子行经的道路盘桓在山石坡上,最宽处也不足两米,大部分路段仅仅容的下一辆小平车通过,两辆小平车会车也很艰难。稍有不慎,左右都是深崖,粉身碎骨不旋踵而至。而且分给我的又是一头尚未调教的牛犊,初生牛犊再加上我这个毫无把握的驾驭者,还真是有点危险啊。但是,权衡再三,我还是接受了差事,开始了赶车汉的生涯。
接受任务后,第一步是准备车具,包括修整平车,栓接车套等,两天时间基本就绪。第二步就是调教牛犊。牛犊两、三岁口,通体黄红,毛色亮如绸缎。我选择了村里一块较为开阔的场地,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把牛犊拉进车辕之中,角头、袢胸、胄别子一套,牛犊拼命反抗,后蹄连蹶,不到二分钟,牛犊完全挣脱,第一次调教失败。接着又是第二次,第三次,经过足有十来次的博弈,牛犊终于接受了我强加于它的车具,不再拼命反抗了。但是这时候还不能上路,还要继续调教,否则牛在路上发倔,牛、我的生命就都危险了。连续调教了七、八天,牛犊彻底驯服,听从我的指挥了。第三步就是上路工作。赶车工作很单纯,主要就是给村里的人家拉碳,碳钱、工钱都由社员个人出,碳钱是现金,工钱是工分,这个工分是社员参加劳动所得,社员再把生产队挣到的工分付给赶车拉碳的人。在这里,工分有了流通的功能。当时,碳钱是300斤碳0.98元,工钱是5厘工分。从村里到煤矿习惯上说是10里路,实际上可能要多一点。10里路中间是一架山,来去翻两次,20里路,每天两次,40里路。四十里山路不算远,但是赶着牛车还是很惊险。上山没有悬念,无论空车还是重车,牛犊只能用劲前行,不会发生危险。下山就有危险了。牛拉着的小平车就是普通的修地使用的小平车,没有刹车设备,下坡时车子的惯性全部落实到牛屁股上栓着的胄别子上。牛坐低后腿,用力抵抗车子的惯力。这个时候,我也必须紧紧握紧车辕杆,帮助牛犊后座的力量,同时还得把握着方向。这个时候虽然不好用千钧一发来形容,但是危险确实就在顷刻之间。牛犊一旦不用力,或者胄别子上的绳索出现问题,我和牛就万劫不复了。所以,一到钟点,年迈的爷爷娘娘总是在村口瞭望。值得庆幸的是,恶性的危险没有出现。我一般是早上不吃饭出发拉第一趟,然后吃早饭,饲养员喂牛。早饭当时不属于正餐,一般是一碗拌汤或者菜汤,一块窝窝头。窝窝头好的时候是糜子窝窝,一般是玉米面窝窝、高粱面窝窝。玉米面、高粱面都是锣去好面之后的粗渣面,吃起来满嘴干涩。接着拉第二趟,大概在下午2点左右回村收工,吃午饭。午饭是正餐。虽说是正餐,也很有限。一般是糜米、小米捞饭,山药酸菜烩菜,或者高粱面捏钵子,玉米面片子,很少有油。我当时19岁,既要长身体,又要强劳动,饭好不好是次要的,问题是吃不饱,经常感觉饿。午饭(下午2点以后)之后,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其他劳动。有时候给牲口挽草,虽然拿着镰刀,但是大多数时候是用手去拔,我们习惯上把拔草叫做挽草。大多数时候是参加基本农田专业队修梯田。
在赶车的一年时间里,有两次出差。第一次,赶着牛车到县城拉柴油。1973年,大概是四月份,生产队里有两台水泵,水泵用柴油机带动,而柴油只有在县城的石油公司才有供给。于是队长安排我赶着牛车到县城拉柴油去。我们村到县城,走公路是90里,90里路牛拉着车,最少需要两天时间,来回一趟最少需要五六天时间。第一天,我赶着牛车走到崔家甲村,(这是明清时期都甲户口制度在保德留下的唯一一处痕迹),在一个远房的姨姨家投宿。自带干粮,只是借用姨姨家的灶具。第二天从崔家甲出发经桥头村于下午3点左右到了县城。赶着牛车只能找车马店投宿,左找右找,终于在一个叫做前湾子的地方找到一家车马店。当时这个车马店大概属于城镇集体性质,账房是一位下肢瘫痪的残疾人,叫什么“四四”,有的人呼喊“瘸四四”。“瘸四四”头上箍着一块看不清颜色的毛巾,上身穿着黑灰色偏襟子夹袄,盘坐在炕上,拿着蘸笔在登记簿上写画。我站在炕沿边,对着生产队开出的介绍信,“瘸四四”做了简单登记。之后,牛被安排在牲口圈里,草料是我自己带来的,饮水有一个盆子。我被安排在一个大房间的大通铺上。通铺上铺着草席,草席上清晰可见几处破洞。草席上面店家发给一块沙毡和一块被子。房间很暗,地面很不平整,通铺上有几个人在抽旱烟,乌烟瘴气,夹杂着一股霉烂气息。这种情况和时下一些西部题材影视剧中江湖人士往来投宿的客店几乎一样。不管如何,我和牛经过两天奔波,实在有点累了。给牛添上草料,我也就在通铺上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晚饭我是在县城仅有的“大食堂”吃的,要的是一碗肉炒面。说实话肉炒面不是没有吃过,小的时候在五寨,爷爷当商业局局长,时不时的可以吃个过油肉,啃个猪蹄子,肉炒面不是经常能吃到,但是吃的机会还是有的。但是“大食堂”这一碗肉炒面,留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几十年过去了,那种可口,那个香味依然可以感觉到。不仅肉炒面的香味,就连端饭的服务员我也清清楚楚的记着。一碗炒面下肚,又喝了两碗面汤,肚子有了饱的感觉。回到车马店,直接上通铺睡觉。第三天是办手续,拿着生产队开出的介绍信在两三个管事的地方盖章开票,到了下午四点多手续办完,我赶着牛车到了石油公司买到了一桶柴油,180公斤。拉着柴油,我和牛又回到了车马店投宿。第四天,我赶着我的牛车,拉着一桶柴油踏上归途。第五天日落时分,回到村里。一趟差事,五天时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因公出差。
第二次,赶着牛车到桥沟村拉柴油机。水利局给了我们村一台多级水泵,扬程可以达到80米。配套这台水泵需要25马力柴油机,当时我们生产队仅有两台12马力柴油机,小马拉不动大车。于是水利局又给调配了一台25马力柴油机。调配的这台柴油机在深沟公社桥沟村,是台旧机器。我们村到桥沟村直线也就30里路,但是赶着小平车走大路足够50里路。生产队安排了两辆小平车、八个人去拉这台柴油机。正是盛夏时节,我们带着小米、山药和白菜以及牲口吃的草料,天不亮就上路。我还是赶着牛车,另有一人赶着一辆驴车。到了桥沟村已近中午,和桥沟村领导接洽之后,就开始舁柴油机。柴油机在桥沟村的沟底,可以通小平车的路在村子的南梁上,我们必须把柴油机从沟底舁到梁上,才能够装上小平车拉走。当时25马力柴油机是一个很大的东西,从沟底上坡的路很陡很窄,八个人四根杠子,一步一步艰难的把柴油机舁到山梁上。汗水湿透了简单的衣裳,大家饥肠辘辘,大腿打颤,小腿抽筋,精力几乎耗尽了。简单休息之后,我们把柴油机装在小平车上,我的牛驾辕,另外一匹驴拉套,浩浩荡荡踏上归途。大概在日落时分路过崔家甲,找了一户人家,借人家的锅灶,用我们带着的小米山药煮了一锅山药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过饭之后踏着夜色,继续开路。子夜时分,一行8个人,两头牲口,拉着一台25马力的柴油机回到村里交了差。
秋收结束之后,生产队把和我拉碳的牛犊抽调回去秋耕。我的赶车汉生涯结束,接着就加入到农田基本建设行列,开始了农民生活的第二课。
开着儿女的好车,穿行在四九城的大路小街,林立的高楼大厦一闪而过,前后左右的汽车五颜六色,这些景致尽管很强烈,但是总是不能遮盖当年赶着牛车翻山越岭的土黄色。
写两首打油诗,算作对那段生活的总结吧。
其一
高中毕业后,回村当农民。
一头初生犊,驾车伴我行。
山路仅容毂,坡陡心也惊。
与日同作息,屈指一年整。
其二
花甲退休后,定居在京城。
驾驶宝马车,经常去兜风。
身如沙蓬草,穿越四九城。
虽然开豪车,唯缺少年情。
作者简介
郭志飞,保德县牙前塔村人,中国共产党保德县第八次、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第十二次代表大会代表,保德县第十二次、十三次、十四次、十五次人民代表大会代表。长期从事地方史和地方文化业余研究,主编了大型文化丛书《保德文丛》凡8卷10册,300万字。主要著作有《正史闲说》《王邵诗文集》《府州折氏》《陈奇瑜传》《折太君墓地考证》《林遮峪古遗址考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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