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 百花】秦直古道深处
甘肃学习平台2020-10-16
一条河流穿越丛林,其岸边的一株草都是一段文字。河丰腴了山的胸膛,那么一条经年的路呢,恐怕其中被岁月浸润的一颗石子都是有思想的吧?每次进入子午岭,贴耳秦直道,我只做虔诚的问道者。
一阵微风起,幽幽松涛掀绿而来。这声音里有着旷古的味道。这味道浸润着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每一朵花。风蚀月弥,每一个事物都具有灵魂,都有一双隐于背后的深邃的眼睛。每一位踏进丛林深处的人都将受到审视,都被慢慢剥离。笔直的松树昂首向天,每一寸鳞状的皮肤都是一段岁月,毫无顾忌地把沧桑裸露。这昂首是我见到过的最豪迈、最自信的昂首,就连树间荆棘丛里延伸的虬枝都以龙钟的老态展示着旷远的风骨。厚厚的腐叶静躺在地上,茎脉依然清晰,对生命做出另一种诠释。
“拉起个夯来!”
“哟哟嗨!哟嗨呀一个哟嗬嗨,啊嗨哟一个哟嗬嗨哟,嗨嗨呀胡尔嗨!”
“角角棱棱要打到呀!”
“要打到呀,哟嗬嗨嗨!”
“高高地抬啊,稳稳地放啊!”
“稳稳地放啊,哟嗬嗨嗨!,哟嗬嗨嗨!”
涛声再起时,我似乎听到打夯的号子声从腐叶间游弋而来。
翻开《史记》,司马迁言:“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见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寥寥数语,怎能道尽其中详情?嗅着绿色的味道,披上一身斑驳,捻一枚古老的松针,信步攀行。尽管荒草肆意,虬枝率性,落叶坦荡,时隔两千多年,直道的边埂仍依稀可见,宽阔路面上的草再恣性,也高不过林间的草儿。历史怎么能被轻易荒芜?
岁月无痕,落叶有情。我猜想,当第一声打夯的号子声响彻丛林时,土地是亢奋的,丛林是亢奋的,高悬梢尖的叶是亢奋的,北地的狼烟是亢奋的。亢奋并不是因为夯打在坚实土地上的铿锵,而是北地的湖水会因此平静,铁骑不再卷起风沙,炊烟袅袅于低矮的屋顶。万物有灵,一枚叶的高瞻远瞩必将获得闲静安然。
子午岭,一个吉祥的名字,无论是蹿飞于林间的雀儿,还是高翔于山巅的鹰雁,它们的鸣叫定是自由率性的。一枚叶都活得恣意,高居林梢或低俯荆林,风里的悠闲或安宁立刻给人以禅意,劳顿的身体处于岭中,一棵碗口粗的挺拔的松树都足以使你消除杂念,带着耳朵来,带着眼睛来,循着风声,你很快会化为一棵树或一枚叶,沉淀千载的森林的气息会托起你。
风三起,松涛阵阵,一枚红叶悠然落下,憩于秦直道的边埂。
一个人来到林间,你才能触到旷远里的宁静,你才能聆听到风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