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夫专栏◎散文：梦意桥山 / 开普饭

梦意桥山

文/厚夫

一

这是一个灿烂的童年遐思，一个延续了五千年的梦，至今仍历久弥新。

当我乘着融融月色，踏上桥山之巅，在森森古柏的深处寻访那轩辕黄帝陵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桥山龙驭”，一抔黄土堆垒而成的小土丘，在华夏民族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演绎出许多神奇的故事，使你在氤氲的月辉中，时时感受到它的力量，它的存在。

月以黄色而灿然，金以黄色而贵重。黄色是生命之源、生命之泉，是信仰，是追求。在这娇美的月色之下，我的思绪不断上升、飘飞……

二

以黄色土地、黄色河流、黄色皮肤而形成的黄土、黄河、黄种人，三黄归一，塑造出华夏民族的先祖黄帝。

相传五千年前的某一天，黄帝率领他的部落一路逶迤迁徙，来到古老的黄土高原。这位酋长银髯长拂，双目炯炯。他眺望着高原连绵起伏的雄姿——天的尽头是墨绿色的森林海洋，脚下是肥沃的黄土，百花盛开，蜂蝶争蕊，好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黄帝抖了抖满身的风尘，下令部落百姓在此安营扎寨。陕北，以伸展亿万年积蕴的沉厚而广袤的胸怀接纳了这支疲惫的队伍。从此，古老的黄土高原上出现了新的生机。黄帝老人发明了弓箭、舟楫、文字、指南车，教百姓建房造屋，缝制衣服，烧制陶器，冶炼青铜，治疗疾病，过着种五谷养六畜的安居生活，进入简单的农业时代。上下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便以此为雏形衍放广大，形成了气势磅礴、搏击寰宇的人类文明新篇章……

这是一个精心包装的童话，它的意义在于明确了中华民族的文明之源。

记得西方文化人类学学者拉法格曾经说：“神话既不是骗子的谎话，也不是无所谓的幻想产物，它们不如说是人类思维的朴素和自发的形式之一。只有当我们猜中了这些神话对于原始人和他们在许多世纪以来丧失掉的那种意义的时候，我们才能理解人类的童年。”

我们不应回避一个事实，黄帝时代是中华民族的童年时代。地质、地理学家的研究表明，在远古时代，陕北高原曾是一片辽阔的黄土塬，西北高而东南低，到处分布着深厚的黄土。那纵横连绵的大小山脉，宽广平坦的肥沃土地，曲折迂回的河流，清新多样的气候，丰富的自然资源，都是原始社会人类繁衍生息于此的理想条件。因此，黄帝的故事在陕北出现绝不是一种偶然的现象。黄帝时期已经出现了农业，那么土地就理所当然地受到人们的高度重视。人们也完全有理由把出生在黄土高原上的最可信赖与爱戴的首领称作黄帝。

战国邹衍创立五德终始之说，以土、木、金、火、水为次。以此比附，黄帝为五帝之首，应得土德。而土色黄，故称黄帝。“（黄帝）以土德王，故曰黄帝。”难道这仅仅是一种比附？

黄帝与黄土地相关，黄帝与农业文明的雏形相通。所有这一切，使陕北高原在跨进中华民族的历史大舞台时就变得那么神奇与厚重。

三

传说中的黄帝一生娶有四个妻室。正妃西陵氏女，名嫘祖；次妃方雷氏女，为女节；三妃彤鱼氏女；四妃嫫母。嫘祖二子：玄嚣、昌意。玄嚣，降居江水，昌意到了若水，均在今四川境内。昌意儿子颛顼，历史上被称为五帝之一。玄嚣的儿子叫蟜极，蟜极的儿子叫高辛，即帝喾。帝喾妃子为炎帝后裔姜嫄，其子后稷，名弃，教民稼穑。

黄帝氏族在规模浩大的迁徙中，一支顺洛河而下，东渡浩浩黄河，入山西并继续东进，又分一支到达北京附近，一支南下河南并继续进发。另一支即夏族，北进宁夏、内蒙古，后南下定居河南西部，最后迁到中原，与夷人、羌人结盟，首领为禹。

帝喾部落的一支到了周朝，姬姓势力最为庞大。其中一支后来南下江汉流域，建立许多国家。祁、任、己、姞四姓中祁姓又分出一支，即陶唐氏。陶唐氏后来南移，成了戎狄部落的缩影。任姓后裔中，又出现了谢、章、薛、吕、舒、祝、终、夏、毕、过等诸姓……

人化的神，神化的人，共同创造了华夏民族，使得华夏子孙一脉相承，血脉相连。更有意思的是，寻了半天根，原来它就在深厚的黄土高原里。

四

“黄帝崩，葬桥山”（《史记·五帝本纪》）。这句含糊其辞的语言，给后世留下了一个难题：桥山的方位及隶属的郡县都不清楚。也因此黄帝到底归葬何方，众说纷纭。至今关于黄帝陵庙所在地仍有陕西、甘肃、河北、山东、河南五种说法。然而，岁月却过多地垂青陕北黄土高原的黄帝陵。

黄帝陵是祖先的安寝之地，尽管黄帝乘龙而去，这里只有他的衣冢，但中华民族是以孝为先的民族，五千年来，无论有多少种背叛，都未敢有过对黄帝祖先的背叛。历朝历代的祭祀成为倾注思慕之情的最神圣的礼仪。于是，这桥山之上才出现了一种神奇的自然景观——漫山遍野的苍翠古柏，构成了我国唯一的古柏群。也有了“七搂八扎半，疙里疙瘩不上算”的“柏树之父”，誉为“轩辕黄帝手植柏”的比附。可以这样说，柏树这种肃穆沉厚的道具，因黄帝而繁衍生息，根深叶茂。而黄帝陵也缘由众多柏树的相托，形成了悠久邈远的时空感，使人登临时产生无限丰富的联想。

五

皎皎中宵挂玉盘，

碧空万里柏丛寒。

何当结屋最高处，

漫挹清光俯翠峦。

这是明代洪武年间诗人韩规赞颂桥山月的诗。桥山之上古柏参天，沮水之中银辉万点，月夜中的桥山沮水，是多么空灵与宁静啊！

正如老诗人雁翼在《黄帝陵》中所写的那样：

我双腿跪下，双手按地

并不是致哀

仅仅是为着接通五千年血脉

让祖先的血和我的血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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