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2教学手记——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拥抱我的女孩!
报告结束,几个学生围过来,继续探讨问题。等在一边的赵老师催促他们,快一点。有个同学让签名留念,还有一个女孩,她不挤不争,在静静地等着,留在最后。人都走了,我问她有什么问题,她让我签了个字,她说:老师,我太喜欢您了,可以和您拥抱一下吗?我说:可以,孩子!我们拥抱了之后,边走出会场边讨论起文本解读的问题。
这是我教学三十五年来,接受的最隆重的礼仪了!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个学校,是第一次给她上课,她给我的这个礼物太珍贵,也太沉重。走出会场,我心里盘旋着的是:亲爱的孩子,我该拿什么奉献给你!
老师的辛苦与卑微只有做老师的才知道,而让一个个老师甘愿做下去的原因,我想,不外就是,在学生那里我们收获了真纯、热爱与志趣。当一个学生想拥抱你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孩子是多么渴望知识,是多么热爱语文,是多么崇敬教师这个职业!那么,我们拿什么来奉献个热爱崇敬我们的孩子呢!
这让我们不断闪现五百人的会场上,同学们争抢话筒的情景,这些同学据介绍还不是最优秀的同学,是普通班的,他们对语文的热爱与激情让我们激动而兴奋,同时,也倍感责任重大:我们应该奉献给孩子们什么样的语文课程,来满足他们对语文、阅读的需要。
昨天,一班的余舒啸同学给我看了他改写的阅读《寒风吹彻》的评论文稿,他总是很谦虚地给我说:老师,我感觉还是没写出很深刻的东西来。我看了他改写的文稿,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学生能这样来解读《寒风吹彻》相当不错了。然后我们聊了起来。我告诉他,阅读的瓶颈在于认识文本表达的奥秘。我给他举了《我与地坛》第一句话“我在很多小说里介绍过的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的例子,我们讨论作者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不说“地坛就是我在许多小说里写过的那座废弃的古园”,为什么要说“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在讨论中,他说好像原来从来没有这样读过书。他又问我,老师,有没有这方面的书,让我看看。我说,有很多,比如孙绍振孙彦君合写的《文本解读学》就是不错的一本,只是太厚,对你来说,也太深,怕你没时间看。他说:老师,我有时间,我做作业很快的,时间要挤总是有的,你给我吧。我答应下周一带给他。
这件事情也让我感慨许久,我们的学生不是不爱读书,不是没时间读书,关键是我们是否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读书,要通过怎样的实践让他们领悟到必须读书。这也是值得我们好好思考的问题。
总结以上两件事情,我们应该思考的是,我们的语文课程真的让学生感受到语文之美了吗?我们的语文课程真的帮助学生建立语文的能力体系了吗?我们的教学真的让学生深切体会到学习的必要性和学习的乐趣了吗?我们的考试真的考查学生的阅读能力了吗?
比如,今年新高考二卷的文学作品阅读选了双雪涛的《大师》,文本材料选得非常好,这是一篇艺术水平极高的小说,可是考试考了什么呢?
8. 本文多次提到“板凳”,这是富有意味的细节。请分析这里“板凳”的用意。
9. 父亲说“我们下棋是下棋”,怎样理解这句话?请结合全文具体分析。
那么好的一篇小说,竟然考了这么两个蹩脚的问题。
请看这篇小说的第一句话:母亲还在的时候,我就跟着父亲出去下棋,父亲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给背着板凳。
这句话就很值得我们探讨。
这个开头很奇怪,“母亲还在的时候”,母亲是什么时候不在的呢?为什么要从这里开始?整篇小说只有开头提到了母亲,母亲很快就消失了,作者为什么还要让母亲出现?其实,这个开头是带着悲剧意味的,母亲的逝去,与父亲下棋不无关系,这从下面母亲的话里可以看出来,“你也不学好,让你妈妈还活不活”,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妈妈是不赞成父亲下棋的,而且,因为父亲的下棋,家庭的日子已是非常艰难了,母亲为此承担了极大的压力。因此,她悄悄地逝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小说让母亲死掉,而隐隐地告诉读者,与父亲的下棋有关,那么,是用母亲逝去的悲哀来否定批评父亲下棋吗?显然不是,因为小说的题目是“大师”,小说的主要价值来塑造“大师”的形象的。那么,这个悲剧式的开头的目的何在?
小说作者在创作故事的时候,他是作了全盘的结构打算的,正像本小说中的“大师”一样,每一着后面都有一个“刺客”,每一步闲棋后面都紧跟着后续的招数。这里让母亲烦感父亲下棋,且为此,不能“活”下去,从亲人的角度,先给“大师”布置了一个不被接纳与理解的家庭环境,大师的出场是孤寂的。这种孤寂仅仅是个开端。
这个孤寂的开端在小说中一路发展,比如,那些来与大师下棋的人大多不是真正的棋手,大师与他们对弈,无法享受棋逢对手的乐趣的,也就是说,棋客们并不是大师的知音;直到最后,大师不再下棋,虽然身处棋场,却不再下棋,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大师超脱了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以棋为棋;另一方面,是无人能与其对奕,他已站在无人能及的棋王的高度上,独自孤寂。当最后这个年轻人来下棋的时候,亦然被父亲拒绝,而“我”轻松取胜,愈加证明,他当然也不是大师的对手,小说从整个结构上是协调一致的:亲人不懂,棋客不明,棋友不称,大师只能沉醉在自己棋的世界里。与《断魂枪》里的主人公不同的是,大师的棋艺与处世已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他悄悄地退后了。
我在后面背着板凳,这个“板凳”代表父亲下棋的场所,大树下、路边,说明,这个大师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现实生活里,因此,借一个小小的板凳,就把大师的形象表达出来了;儿子帮父亲背着板凳,儿子是父亲的跟班,继承人;从这儿,文字的叙述味道就已经奠定了后面情节的合理性,儿子成了必然的传承人。
细细读下去,这篇小说无论是从内涵还是写作艺术上探究,都有丰富的内涵,但是命题者思维狭窄而固化,导致小说阅读始终停留在肤浅而简单的易套路的层面上,同时,也使高中语文阅读教学反复模拟操练这种极低级问题,从而浅化文学文本的阅读教学。
我们应该想一想拿什么来奉献给那些想来拥抱我们的孩子们, 我们应该着力于课程开发与建设,我们应该大胆革新命题形式,提高命题的内涵,让语文有能力被老师和学生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