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闺蜜的眼泪】◆田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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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的眼泪
“人生如若初见,何须秋风悲画扇”?。那花季绚丽的少女时代,那青春无邪的两小无猜,那形影不离的手足之情,那欢声笑语的点点滴滴,是何等的美好!那是人生的底色,是一生难以忘怀的心路历程。
风雨人生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轨迹。或顺风顺水,或历尽坎坷,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心存美好且向往之,那是每个人的本性使然。月有阴晴圆缺,又有多少能尽如人愿呢?
我的妻子因病致残,不能自理,久居“深宫”,一台电视几乎与尘世隔绝。越是身残,越是对那健康靓丽的青春深深眷恋。茶余饭后,不经意间,常常说起青春玩伴的点点滴滴,特别是最要好的闺蜜,一致我都能记住那个熟悉的名字――秀荣。婚后三年病残的不便和生活的艰辛,和同遭病魔的闺蜜,虽近在迟迟,却一别再别。只能把那份美好的怀想流露言语中,寄予梦回里。
一天我们俩正在吃晚饭,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稍作迟疑按了接听键:“是治文姨父吗?我是麻屯的秀荣”。第一反应是妻子的闺蜜,我马上把妻子的碗筷移开,开了免提,让她们对话。得知我们在吃饭,说好加微信稍后视频,以解相思之苦。对话大约五六分钟,简短的对话时断时续,听得出她们声音的嘶哑和低沉,一致我感染其中,食难下咽。
再也没有胃口吃下去,妻子简单吃了几口就让我收拾碗筷,加微信等。
等待是漫长而焦灼的,我擦好饭桌,用毛巾垫高手机,看的出妻子的热切眼神。不多时视频信号响起,她们接通了通往心灵的路,驱散了别离三十三年的历史云烟。秀荣大大的眼睛,戴一副花镜,岁月并没有给她秀气的脸庞带来太大的改观。妻子坐在一个特制的沙发上,花白的头发,鱼尾纹里挤满了时光的沧桑。见面的一霎那,震颤心弦地问候背后,是俩个潸然泪下的眼睑。她们互问着对方的现在和过去,身体和家庭状况,哭诉着不能见面种种原因,并约定尽快见面。我有车子,有工作便利,约定去秀荣家见面。那一夜,妻子失眠了。
星期三下午,我们略带礼品,驱车前往。深秋的午后,阳光暖暖的。路边白杨一树的金黄,不时的有蝴蝶样的落叶翻飞飘落。杨树下的海棠,一串一串火红的海棠果,暗淡了失色的叶子,像是列队舞女粉红的脸庞。路中间的绿植还保持着夏天的那抹浓绿。干净的路面,高远的天空,淡淡的白云朵,偶有鸟儿飞翔。一切都在祥和的氛围中进行,似乎这一切都迎合着这对患难闺蜜的重逢。妻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凝重的脸上难掩憧憬的心绪。
我心中始终忐忑,毕竟秀荣身体状况不佳,日不离药。
二十多里路,开车须臾而就。我稍作询问便找到了家。秀荣听到车子的响声,赶快迎出了大门外。“我已经出来接了好几次了”,秀荣给车内的妻子说,看的出她迫切的心情。我打开后背箱,取出轮椅。秀荣两手忙乱着,想帮忙又无从下手,一时手足无错。我告诉她,不要管,我自己弄就行。把妻子弄上轮椅,秀荣两手撑开着门,小李帮忙拿着里礼品,没怎么费劲就推进了屋内。
秀荣家是个大院子,七间厦子房,厦子茶色铝合金封装。一间大门两间饭屋(偏房),庭院偏西垒了一道不高的砖墙,墙靠正房的位置,开了一个月亮门,一宅两院。整个院落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洁净敞亮。影壁西边是一排高高圆圆的玉米栈子,金灿灿的。看的出一家人的勤劳和生活得殷实。
秀荣忙着给我们冲茶,我阻止说,不能呆太长时间,不渴,你们俩难得相见,说话就行。秀荣把妻子的轮椅转向西,自己坐在靠西墙的沙发上,俩人对着面,握着妻子的手。眼泪瞬间滑落,哽咽难语。我们一边劝慰,设法稳定二人的情绪,又没有更合适的语言,劝阻她们久别重逢潮水般的感情宣泄。她们虽为闺蜜,但不同村。秀荣姥娘家和妻子娘家是邻居,两家关系很好。秀荣从小住姥娘家,因俩人情投意合,从小到大经常密在一起,无话不谈,各敞心扉,情同亲姐妹。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她们细微的啜泣声,我和小李也感同身受,一时眼热。院子里玉米栈子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是那样得张杨。墙上的电子钟,秒针细碎地敲打着这沉寂的空间。她们情绪稳定后,就打开了心灵的对话。得知秀荣结婚后七个月婆婆就因病去世,秀荣的母亲也在她结婚几年后去世了,年仅四十七岁,两个母亲的相继世足以让一个人崩溃。自己还带着两个孩子,还要打理家务和地里的农活。使那个单薄的身体过早的染上了心脏病和血压高。因药物副作用,曾一度几乎击垮了她的身体。整天浑浑噩噩,步履瞒珊,少言寡语,含糊不清。最近这几年停吃了一种药物身体才得以好转。想去我家看我妻子,又得知我们已搬到厂里居住,离着二三十里路,远,自己又去不了,经我村娶到她村的媳妇才得知了手机号码,这才联系上。
是啊,一三年我母亲去世后,家里再无牵挂,妻子不能自理,在厂里照顾方便。没有了母亲,也就没有了家。为了生计,我疏忽了妻子的这份情义,也深感自责。
她也得知妻子结婚三年后就得病致残,一三年又病致瘫。得知妻子命运的不幸和生活遭遇。
唉,相逢何必曾相识啊!老天怎么能忍心同时折磨两个情同手足的闺蜜呢?
她们谈到了哪个老人还在不在,哪个院落哪座房屋归了谁,以及各自孩子的情况,家庭的现状等。她们相互同情着对方的遭遇,惋惜着对方哀婉。她们的眼里始终汪着热泪,谈到了各自在病魔中起死回生的一次次经历,又一度陷入沉寂。
就在这时,秀荣的婶子和妹妹来找她去遛弯。得知我们的来意,就客套了几句,以及我们是哪个村的等。介绍了秀荣她丈夫心田好,细心勤快,对秀荣照顾倍至,使她走出了阴影,消除了病痛。她们又问起了我妻子的什么时候得的病,能不能自理,接着是一阵长吁短叹。秀荣站起来说,我每天下午这个时间都得吃药,不然血压就高上来,而且不只是吃一片降压药。我自认为,血压高是一个因素,更多的是这次谈话心情过于激动。妻子还是一直沉默,像个坐在轮椅上的雕塑,面对别人的问话只是简短的应承。同去的小李看出了倪端,提出离家太远,还得回厂里骑电动车回家,提议回去。我一看接近四点了,厂里还有事。秀荣一看我们去意已决,就把提前给我们预备好的小米和柿子拿出来让我们带上。
车子出来村子很远了,反光镜里秀荣还痴痴站在路口。
回来的路上,小李问我妻子:“嫂子,你刚才是不是不舒服?”,“是,心里有点闷慌,有很多话到了嗓子眼却说不出来,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想落泪”,妻子心情沉重地说。“知到秀荣也遭遇了这么多不幸,我就在想。老天既然折磨了我,又为什么再拉上我的闺蜜陪绑呢?哪怕让我自己全部承担,也愿意让秀荣健健康康的,那样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不能够见面啊。你说要是我们都好好的,现在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境况?”,妻子接着说。
是啊,假如你俩现在都健健康康的,含饴弄孙,闲暇时跳跳广场舞,都有个和和美美的家庭。假如都能同去旅游逛街;假如……
唉!人生哪有那么多假如,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