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首席雇佣兵兼第一侠客:刘备刘玄德

张佳玮

作家

40分钟前

汉末三国,最佳雇佣兵,是刘备刘玄德。

没有之一。

一个优秀的雇佣兵是怎样的?

能打。积极。坚韧。靠谱。省心。讲原则。

你给他兵,他帮你拼命。

王小波在《万寿寺》里写:

“统帅手下有了雇佣兵,就如一般人手里有了伪钞,最大的难题是把它打发掉。想要使这些人在战场上死掉,需要最高超的指挥艺术。”

这话还真不一定是玩笑。

比如东罗马征服意大利时,有两名大将:老奸巨猾的纳尔塞斯,骁勇善战的贝利撒留。纳尔赛斯赢下了塔吉奈会战后,第一件事便是“斥资遣散了他的伦巴第部队。”付钱请人赶紧滚蛋,“他希望他们赶紧走,因为他们的野蛮简直使作战都受到影响。”

贝利撒留则经历过这么惨的状况,某场会战之前,贝利撒留听说自己的匈奴雇佣兵不稳定,就用各种手段笼络他们。结果是雇佣兵决定在下次会战中,不马上打击自己人,而是采取观望态度,等看清楚哪方获胜之后再动手。富勒先生说“这一事件足以说明雇佣军的危险性,他们的唯一目标是抢劫,而胜利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

这就是大多数雇佣兵的真相:风吹哪边倒哪里,捞完一票就跑路。

汉末三国,类似这样随风摆的混蛋军队,那是所在多有。

且说刘备。

黄巾起,州郡举义兵。刘备跟着校尉邹靖讨黄巾,有功,当了安喜尉。

他能当官,是实打实的军功。

《典略》说了,“平原刘子平知备有武勇”。

反而刘备一开始不太懂官场,还打了督邮(不是张飞打的,罗贯中栽给了张飞),一度要倒霉;后来靠着下邳军功,又当了下密丞。

刘备跟了公孙瓒,被公孙瓒“使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

这段经历是刘备一生缩影:公孙瓒用用刘备,派他去打,他去了,打得积极,那就试用吧,一用,还就离不开了。

一般雇佣兵都会出工不出力,见利忘义搞背刺。

但刘备不:你给他兵,派他去,他替你打,打得很卖力。

这么好用,谁不喜欢?

当然业务也不容易有。孔融被围攻,太史慈去找刘备求救。刘备说:

“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邪!”

——大概类似于第一次接业务,“啊呀,那么有名的人都知道我呀!”

刘备这个雇佣兵,还有点游侠性质。曹操打陶谦,搞屠城;田楷和刘备去救,陶谦给刘备四千丹阳兵,刘备就成了陶谦的雇佣兵,屯小沛。

陶谦死,糜竺陈登们一起立了刘备。

这是雇佣兵第一次翻身做主人。

不是刘备夺陶谦的地盘。纯粹是人太好了,陶谦临死前都觉得非刘玄德不可定徐州,糜竺陈登这些本地人也觉得刘备是乱世一股清流。

之后刘备和当时强豪袁术相持,被吕布打了,困难之际,还是灭了杨奉韩暹。之后跟吕布开打,去跟了曹操。

曹操一看好啊,上等雇佣兵,“益与兵使东击布”。给刘备兵,让他打吕布去了。

后来吕布没了,刘备跟了曹操一段,东奔脱离。

曹操打了刘备,刘备去了袁绍。袁绍派人一路迎接,亲自出来二百里见刘备。

袁绍也觉得刘备是好雇佣兵,于是“遣先主将兵与辟等略许下”、“遣先主将本兵复至汝南”。

还是老样子,让刘备带兵,派他去打曹操,还是艰难的敌后作战。

刘备去了,还杀了蔡阳。

曹操是等破了袁绍,才能回头亲自击刘备的。

即,曹操不亲来,刘备就是难对付,打也打不灭。

作为雇佣兵,刘备是对得起袁绍的。

与此同时,刘备很顽强。一般军队,打散了,离了地方,就完蛋了。

刘备被吕布和曹操打散过,还能重聚人力,重新打起。

还有人专门跑回刘备身边,重塑队伍嘛。

刘备去刘表那里,刘表和袁绍一样,出来迎接。于是刘备再成了刘表的雇佣兵。“益其兵,使屯新野。”

这是我们第几次看到“益其兵,使/遣刘备xxxx”了?

刘备给刘表当雇佣兵期间,就博望击败了夏侯惇和于禁(小说里安排给诸葛亮了)。

最后刘表死,刘备也没乘机吞荆州。作为雇佣兵,刘备是对得起刘表的。

题外话,刘备与刘琦、与孙权打好关系,诸葛亮起了巨大作用。

孙权与刘备合力赢了赤壁,打南郡时,刘备和周瑜也配合不错。还有关羽绝北道、张飞加一千人调拨给周瑜使用,换周瑜二千人这种玩法。这么讲配合的队友,谁不喜欢?

当然,也就是那段合作后,周瑜写信给孙权,说刘备枭雄,关张熊虎之将,将来不得了——周瑜的眼光,那也是深远的。

后来刘备与刘琦合力扩张,势力起来,是为刘备慢慢自有基业之始。孙权觉得厉害,才许嫁了妹子。但一度还是想利用刘备。孙权想让刘备当炮灰攻蜀地,殷观劝刘备别去,第一句话:

“若为吴先驱,进未能克蜀,退为吴所乘,即事去矣。”

即,孙权规划里,刘备也还是个先驱,是个炮灰雇佣兵。

纵观刘备三十年生涯,基本上都是被“使”,被“遣”。

被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刘表当雇佣兵,但不怠工,不背刺,不在主公还活着时搞阴谋诡计,信义素著。

打散了重聚,从北方打到南方,老游击队长了。

终于张松和法正劝刘璋,说刘备“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

又是“使”。

于是刘璋给兵(四千人)给钱(前后赂遗以巨亿计),让刘备去打张鲁。“璋增先主兵,使击张鲁。”

又是“益其兵,使刘备”。拉刘备来当雇佣兵。

只有这一次,刘备不急着打张鲁了。

“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三十年老雇佣兵,第一次动了心思。

然后就是刘备求救东行、刘璋不肯再发兵、于是刘备取蜀。

类似于老雇佣兵说自家困难,要求雇主预拨点款项,雇主不肯,于是雇佣兵端了雇主家。从此不当雇佣兵了,创业了,三足鼎立。

所以也别怪陶谦曹操袁绍刘表刘璋们喜欢刘备。

刘备作为雇佣兵的履历,确实太漂亮。

好用,踏实,正面扛,搞敌后,打配合,都好。

给点兵就替你拼命。所以人人得到刘备,都喜出望外,然后“益其兵,使刘备xxxx”。

除了刘璋,刘备也没坑过哪个雇主;最后取了蜀,也没加害刘璋。

在那个动辄背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时代,刘备事实上就是最仗义的游侠,最靠谱好用的雇佣兵。

比起某些前脚拜干爹,后脚搞背刺;前脚许婚拿粮食,后脚翻脸搞事情的反复无常之辈,刘备实在太靠谱了。

最难得的一点。

都知道雇佣兵唯利是图,打仗之外,涂炭黎民是常事。反正糟蹋的是自己雇主的名声。比如潘璋给孙权打工,没事做一堆破事,军队搞得跟交易市场似的,孙权也没办法。

但刘备不屠不掳,定乱平难。

对雇主而言是雇佣兵,对人民而言是游侠。

刘表死,曹操南征,刘备作为雇佣兵要跑路,十万人跟着他走,用脚投票。

从“孔北海知世上有刘备邪”,到“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比到当阳,众十馀万。”

刘备依然没有基业,但声名信义,一路屡败屡战,散了又聚,硬生生打出来了。

将来季汉的基础,实在不是蜀地这片地盘。

而是多年累积起来的,百战不挠的雇佣兵+游侠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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