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石中华《以“爱”为名义的阴谋》
文/石中华
【作者简介】石中华，语文教师，80后诗人，网络写手，九月诗派成员，省刊特邀作者，山东省七少会代表。以道家的心情，做儒家的事情。在《世界日报》《故事中国》《诗中国》《小小说月刊》等刊物发表大量作品。入选诗文集多部，获奖多次。小说创作题材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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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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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抑郁地下山了，吴老太饱经风霜的皱纹抖动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格外深刻。
她畏缩在石辗上，已经半年有余了。她每天的工作是，迎太阳上班，送夕阳就寝。
此刻，她手中的旱烟快熄火了。
风有些冷，街上早已没有闲人。昏暗的睫毛下，她的眼睛分外贼亮。
几家炊烟早已兴起，但是她还没有动身的意思，尽管她的儿子刘根还在病床上躺着。刘根的精神状态很好，丝毫没有饥饿感，眼睛非常明亮，面色也红润。
去年夏天，一个暴风雨的傍晚，喝醉酒的刘根被车撞断了两条腿。但是，肇事者至今没有找到。本来刘根家中还算殷实，但是医腿花了他大半的积蓄。他拼搏了十多年，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一开始，他好几次都想自杀，直到他看到那双温柔的眼，才燃起了生的希望。
由于儿子没有娶亲，又成了废人，还没有赔偿金，这让吴老太很是愤懑。老伴早已去世，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如果她也去了，儿子刘根由谁来照料呢？这更是吴老太的头等难题。
罢了。一向心善的她，也不得不改变自己。
家里一直供奉的菩萨，被她搁置在了墙角，已经落满了灰尘。
张蛮的母亲刘老太见状曾对她说：“唉哟哟，你对菩萨不敬，会遭报应的。罪过，罪过啊。”
吴老太转过身去说：“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对菩萨从来是毕恭毕敬的，但是我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刘老太转了转金戒指，不以为然地说：“毕恭毕敬？瞧你给菩萨供奉的什么？破核桃烂枣，哪个稀罕？我给菩萨供的是鸡鸭鱼肉，样样不少。你看我儿子张蛮现在混的怎么样？”
刘老太的儿子张蛮，虽然没上过学，但是很能折腾，是远近闻名的富翁。
吴老太只好不理她。
刘根在病床上，用手指写了一个字“恨”。
张蛮和刘根，曾经是非常要好的兄弟。
但是，岳小莲是他们共同喜欢的女人，于是，他们反目成仇了。
吴老太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可是在饥饿面前，这件衣服就是一根骨头，再有修养的狗，也会打架的。
自从刘根出事后没几天，岳小莲也消失了。
岳小莲是张小蛮的母亲。
吴老太一直认定是岳小莲开车撞残的儿子。
当年，岳小莲和刘根吵了一架后，就嫁给了张蛮。
岳小莲，你这个臭婊子，害我儿子这么惨。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揪出来。吴老太说这句狠话时，恰好被刘老太听到过。两个老太太为此撕破脸皮，吵了一架，以致于老死不相往来。
所谓恨屋及乌，但是吴老太始终不反感张蛮的儿子张小蛮。也许是这孩子实在讨人喜欢，和当年的刘根一个揍性。
刘老太屡次告诫甚至于警告孙子，少往吴老太家里跑，晦气。
但是，张小蛮和吴老太很有缘分，有说不出的亲近。他还经常来探望刘根，有时念一段课文给他听。这让吴老太非常感慨，要是她有这样一个孙子该有多好。
吴老太不认表，硬是花了两天的时间，跟张小蛮学会了。
每天傍晚时，她都不由自主地看看张蛮的车，然后看一看表。
机会终于等来了。
来的这辆车，正是张蛮的。
以前他路过时，总要提一瓶酒和刘根喝上个把小时。现在他已经很少开车从这里过了，因为他害怕看到刘根仇恨的眼神。自从刘根瘫在床上，岳小莲也失踪后，他才放宽了心。
刘根家门前的这条路，是张蛮回家最近的一条路。
吴老太看了一下表，正好是六点三十分。
张蛮这小子，回家就是这么规律。
此刻，街上的风更大了，光线也暗淡得很。
那张癌症晚期的病单，被她放在儿子的枕头底下了。
车越来越近了，她也该上路了。
而这时，刘根正在看吴老太的病危通知单。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双腿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可是就在他冲出去的时候，一双温柔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而这个女人就是失踪的岳小莲。
“小莲，快放开我。我妈她……”刘根暴喝道。
“不，不可以……”岳小莲哭泣道。
这半年来，岳小莲一直藏在刘根家中，暗暗地照顾他。
起初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但毕竟纸包不住火，还是让吴老太在地窖中发现了。这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吴老太酝酿很久了。她告诉了岳小莲，并让她照顾好儿子刘根。
等到刘根冲到门口时，一切都晚了。
在求死的策划中，车祸，终于如愿以偿地成功发生了。
岳小莲扑倒在他身上，捂住了他的嘴。
刘根狠狠地咬住了她的手指，血和眼泪很快融合在了一起。
吴老太死了。
张蛮感觉当年对不住刘根，现在又撞死了吴老太，自觉良心有愧，主动承担了责任，给了刘根5倍于原数的赔偿金。这花去了他一半的存款。
在为吴老太送终的时候，刘根是让人抬着担架去的。他哭得撕心裂肺，死劲捶自己不争气的双腿。
除了岳小莲，没人知道他已经奇迹康复了。
张蛮为吴老太披麻戴孝。
刘老太看着儿子一夜间添了白发，心碎了，自此她神情恍惚，只知更加勤奋地供奉菩萨了。
一个月后，刘根家在夜间起了大火，煤气灶炸得刘根连尸身也没有找到。
张蛮又承担起了刘根的丧事。
一年后，岳小莲回来了。
只不过，她是来协议离婚的。
张蛮非常配合地签了字，最近发生的一切，让他对婚姻丧失了信心。现在他感觉当年娶岳小莲，是对刘根的亏欠。离婚，对他是一种最好的解脱。而且自从新婚洞房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岳小莲。这种无性的婚姻，无论怎么咀嚼，都索然无味。
由于张小蛮铁定要跟着妈妈，所以儿子也归属了岳小莲。
张蛮感觉一身轻松，每年的祭日，他都要到刘根的坟前说上一阵子的话。
多年以后，有人在外地打工时看到了刘根。
他竟然还活着，而且非常健康的活着。不知是否是相貌巧合，但巧合的是，他身边的女人和儿子，都像极了岳小莲和张小蛮。但是，他们个个衣着光鲜，而且有房有车，很难把他们和过去联系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令人难以琢磨的事情。既然琢磨不透，又何必劳烦这个精力呢。
这件事后来传到了张蛮的耳朵中。
张蛮只是苦笑，他早就作过基因签定了。
儿子张小蛮不是他的。刘根的双腿，也的确是他撞的。
他恨刘根。
现在，他不恨了。
又是一个夏天的傍晚，依然下着暴雨。
双腿完好的刘根长跪在吴老太面前，自抽了一百个耳光。
有一件事，吴老太永远不会知道了，张小蛮其实是她的亲孙子。
张蛮出现在了他的背后，说：“我早就知道你没有死。”
刘根说：“你不恨我吗？”
“不恨。我只恨自己。”张蛮叹息道。
“小莲现在和我在一起。”刘根道。
“我也知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做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以前我认为让她过上好日子，就能挽回她的心。但是，我错了。有的爱，无论你怎么做，换来的只是漫长的等待。人生太短了，我等不起。”张蛮说完就走了。
但是有件事，刘根没有对张蛮说。
岳小莲之所以那么勇敢地重新和他在一起，那是因为，她得了癌症。
这个女人，把她的余生送给了她最爱的男人。
张蛮没有注意到，在吴老太坟茔旁边，添了一座不起眼的新坟。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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