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梁小玲《老师,笑咪咪向我走来》
文/梁小玲
【作者简介】梁小玲,中文系毕业,喜随心随性书写生活,文字舒畅、细腻,温婉、耐看。作者自语:在文字中感动,在感动中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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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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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是在我们小城那所小有名气的中学上的。学校里的老师大都学识渊博,德高望重。这期间,给我印象最深,使我受益最多,至今让我不能忘怀的是我高三时的语文老师杨兆英。
杨老师的相貌有点怪,嘴巴上翘,说话的时候总有拖音,好似加破折号似的,记忆里他的双手总是互插在衣袖里,弯着腰,身子向前倾着,笑眯眯地……老师的头很圆,脸却有些长,身上永远都是蓝色的上衣和裤子,脚穿一双黑绒布做的布鞋,冬天的时候便是一双笨重的黑绒布布窝窝。如果不是在课堂,你很可能认为他是一个乡下整日劳作的农民!
我一直觉得我和老师有一种特殊的缘分。高三我学的是文科。那晚晚自习,作为班主任的杨老师第一次点名,我是第一个被点到的,那时的我,竟然有了莫名地小激动。
大抵是因为我的第一次作文让老师有了好印象。我记得我的作文,老师是在课堂上当作范文的,老师没有用普通话,我也一直觉得,老师特有的秦调以及拖着的喉音才使我的文字间或有了灵气。老师读一段,总要用很满意的语调评讲下。待到作文本发下后,我才发现,我的作文,被老师整页整页,一行一行的勾抹了,下课的时候,老师叫我到办公室:“你拿去了仔细体味,你的原文,语言是很顺畅,但关键处缺了光亮,我给你添了的句,你再读读,是不是感觉有了盎然生机?”我读着细细揣摩,果然如老师所说,整篇竟有了起承转合之妙。老师说,写作时要记住:写人外貌时不要用“有”,写说时不要出现“说”;文章该转时硬要转,遇到难以言表的情绪时可以借助景物渲染......说时,老师竟然背了《骆驼祥子》里几段的景物描写,然后一一给我讲析,我惊诧于老师的博闻强记,也更深深地敬佩老师。如今我对文字的这份挚爱以及您读我所谓的文字时尚能有一点点地愉悦,不能不归功于杨老师地谆谆教诲。
再后来,杨老师上课提问,总会用他特有的声调叫:小玲,你说!当时班上有一个从四班分来的女生,长得特漂亮,她的名字里也有个玲字。我记得有天下课,在宿舍,班上的另一女生酸溜溜的对那个漂亮女生说:“哎,杨老师怎么上课不叫你?总叫那个人,你语文也那么好。”漂亮女生眼皮也没抬下,用鼻子笑了下,扭身走出了宿舍。挑起话的那个女生白了我一眼,拿起碗筷,怏怏地走了出去。
其实,我那时也很奇怪老师对我的“过分”照顾,在班上所有的女生中,我是最不起眼的,等为人师后,我才明白,老师对一个学生的喜欢,往往是因了她(他)身上有了自己身上的某种特质,所以我一直都很确信,我和老师或许都有不起眼的朴素和憨善?
那个时候,虽说学校的学生都是全县的尖子生,但也有走了后门,插入的。当时班上就有五六个,女生穿的洋里洋气,男生也极“绅士”。他们的衣着,他们的言行在一群土里土气的我们中,很是有“鹤立鸡群”之优越。那时的他们或许打心眼里瞧不起杨老师和我们这一帮乡里来的土学生。
有天晚自习,杨老师走进教室,阴沉着脸,眼睛里有抑制不住的怒火,上翘的嘴唇颤抖着:“你们咋能这样?有同学太过分......"后来,我才知道,班上有人把杨老师告到了学校,说杨老师做事独断专行,偏袒某类学生,不民主。班上所有同学对谁告了老师都心知肚明,第二天,老师上课,刚讲起了几句,大概是想起全干会被批的事,就又开始唠叨,说老师这么为你们,你们还告老师?!.......老师面筋凸红,互插的双手在袖圈里分明抖动:“你,你们......"教室里静悄悄的,老师极度地愤懑,大抵连那些状告老师的也有点意外。这时我们的学习委员“腾”地站起来:你赶紧先讲课吧,别影响了全班同学。我当时很惊诧于她的“勇敢”,杨老师对她其实很好,那个时候,杨老师不大住校,她便要了老师办公室钥匙,晚上在老师办公室学习,比起我们下了晚自习在路灯下学习的要优越多了,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杨老师听她说时的那份尴尬,我都觉着她有“忘恩负义”之嫌。多年后,我成了老师,也经历过被人恣肆状告的事,才深深理解了老师的那种不淡定以及委屈、愤懑、忧郁的眼神.....
那个时候,老师不论讲课时要记住的重点,还是对于班务三令五申前,总要说一句“毛主席的话,一句抵一万句”,以至于后来杨老师说到重要话时,刚一开口:毛主席的话.....全班总会异口同声:一句抵一万句。然后全班哄堂大笑,这个时候,杨老师总会习惯性的把两手互插在衣袖里,从讲坛上佝偻着身子走下来,和着我们笑起来,那样子竟有了孩童般地羞涩和纯真......整个紧张的高三生活,似乎只有在杨老师说这话时,我们才有从未有的轻松与真正的笑声......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起,那年高考,第一科语文下来,我怕别人议论题目,也记着老师的话尽可能的不和人说话。一个人躲在离饭堂远远的一个角落里,埋头扒拉着饭。这时杨老师走了过来,腋下夹着羊瓷碗,双手互插着,右手拳握着筷子,高竖着。他凑近,看着我,似乎想说啥,终于忍住:“吃好,吃饱嗨......我要去打饭,瞅见了你.....”我知道,老师打饭原本不需要绕这么远,他一定是在一群同学中没见了我,不放心才寻了来......
我清楚地记得给我们监考的老师是个胖胖的中年女老师和一瘦高男老师,第一科的时候,他们很认真,两个人坐一长凳上,偶尔说几句,也是压低了声。到历史科时,他们竟然说个不停,声音也格外的高,坐在正中第一排的我正好对着,以至于我都不能高度集中精力答题。当时同一考场还有班上的两个同学,历史科一毕,他们就拽着我找了杨老师,杨老师听后,气愤得涨红了脸,双手互插,几乎是跑步到了考务办公室。
再开考时,那女老师一进考场,便把试题袋往桌上一“摔”:“自己没学下,还怪老师说话影响你答题?”然后又气鼓鼓地说了一些,大意就是怪我们告了她。我当时很是紧张,刚好笔又没了墨水,便举手,她端过墨水瓶递给我,然后回到讲台前,可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然后说:好好答卷。似乎就再也没和那男老师说话。杨老师当时的气愤以及找考务办之举,原本是一个老师的职责,于我于当时那个考场的考生却是一种永远不能忘怀的恩泽。
见杨老师最后一面,应该是高考后去杨老师办公室取报考指南,当时办公室挤满了学生,杨老师挤开一条缝,把指南给我,问起我估分情况。然后说,没把握了,就报师专,女娃将来教书挺好的......
后来,我上了师专,就再和老师没了音讯。那时杨老师常在课堂上说:你们这些都没心没肺,上了大学就再也想不起老师。有的有新奇感,上了大学第一年还记起给老师寄张贺年卡。后来偶尔和同学谈起杨老师,有一同学说,她特别寄了贺卡,每年,一直到毕业。而我,真的应了杨老师的话,没心没肺,一张也没寄过。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回首岁月,太多人事都已模糊,却仿佛还能看见老师,依然笑眯眯向我走来……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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