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玉涧北岩的历史文化
明何乔远《闽书·方域志》论及兴化府形胜曰:“环城千里,并海一隅。仙境峭壶公之碧,清流奔玉涧之泉。海道舟车,介于泉福;山川人物,甲于闽中。其形胜也。”极其形象地概括了兴化府的地理形势与历史人文的特色和优势。《闽书》对莆田的山河象征,独辟蹊径,以“清流玉涧”替代木兰溪水,足显对玉涧的青睐与推崇。
玉涧摩崖石刻城厢北磨下斜村“玉涧”摩崖石刻的发现,证明了玉涧溪流的真实存在。本文着重对玉涧的名称的由来,及其地理变迁、历史文化等,作初步探讨,以进一步开掘玉涧北岩地区的旅游文化资源。
一、玉涧的名称与方位
“玉涧”二字,始见于宋李俊甫《莆阳比事》。该书〔禅林高僧〕条载:“义存姓曾,年十二于莆田玉涧寺出家(原注:今华严寺塑像犹存),遍游禅会,缘德山(唐佛教禅宗宣鉴禅师别名),后归闽,结庵象骨山,为雪峰初祖(原注:《清源志·传灯录》)。”这里,“玉涧”是作为佛寺名称出现的。
此后,明代几种史志在记载莆田城西地理时,皆有提及玉涧寺。《闽书·方域志》〔鸡足峰〕条云:“自大象峰发脉而来,三歧如鸡跖。唐为玉涧寺,华严院师行标者居之。”“(武宗废除佛寺),及宣宗复寺,即玉涧之北岩居焉。……刺史河东薛戎,延之入郡,同扣华严大义,几忘寝食。泊解印,与偕至北岩,题为'华严院’,以彻(通达)祠部。”林登名《莆舆纪胜》〔鸡足峰〕条云:“自大象峰发脉而来,歧为三如鸡足然。峰前有华严寺,在唐时为玉涧北岩。宋大中六年( 1013),刺史薛凝题为华严,以僧行标能讲华严大义也。”黄仲昭《八闽通志·地理志》曰:“鸡足峰,以形似名。又名北岩。” (卷11 )根据上述史料可知,唐之玉涧寺,宋改为华严寺(院),位于玉涧之北岩,即鸡足峰前(鸡足峰又名北岩)。林登名《莆舆纪胜》又以玉涧北岩指代唐玉涧寺,《闽书》亦以玉涧北岩指代华严院。寺以地名,地因寺名。这种寺名与地名互代的笔法,在史志中是不乏其例的。
至于唐之玉涧寺名的由来,史志未见记载。但按寺院命名的常例,寺以地名(包括山川等)是较为多见的方式之一,如莆田著名的梅峰寺、西岩寺、石室岩寺、囊山寺、龟山寺等,无不是以山(岩)命名。据此推测,玉涧寺因其地处玉涧之北岩(鸡足峰)而呼之玉涧。恰与玉涧摩崖勒石的位置吻合。故《闽书》、《莆舆纪胜》遂以玉涧北岩指代唐玉涧寺,《闽书》以玉涧北岩指代宋华严院,乃是顺理成章之事。清廖必琦《兴化府莆田县志》、张琴《莆田县志》等亦然。
在明人的诗文中亦散见“玉涧”二字。《莆风清籁集》收录明洪武溧阳训导,邑人林赐《题翁石山房》诗,有“玉涧随夕深,萝衣谢时早。”林赐其人,史志未见载 。翁石亦不知为何人,该山房在何地?此玉涧是否为北岩之玉涧,尚需进一步查证。
清廖必琦《兴化府莆田县志》〔鸡足峰〕条,引明御史中丞林大辂《鸡峰杂兴诗》,有“玉涧草堂静,栖栖遗世情”句。此句比较明晰地记述了玉涧的方位,可知玉涧草堂位于鸡足峰玉涧地域。以溪涧命名草堂,是莆邑的一个常例,如林尧俞之南溪草堂,俞荔之迂溪草堂等。林大辂为正德进士。
值得注意的是,智泉摩崖诗刻:“觅胜悬崖立,凭高万象新。山灵留遗迹,天意待吾人。玉涧飞冰雪,丹书勒鬼神。世情浑欲忘,花鸟见深春。”则把智泉溪瀑亦称为“玉涧”了。现代新编《莆田文化丛书·景观文物》之〔智泉珠瀑〕条,亦谓智泉珠瀑为“玉涧三悬”,“三悬”即三级瀑布。
由于史料不够充分,尚不能对玉涧的名称,作出地理学意义上的诠释。只能依据摩崖勒石与史料碎片,对玉涧的来龙去脉作以下初步的判读:玉涧发脉于弥陀岩、羊狮岩,于龙岭汇三溪为一涧,三悬而下,为智泉瀑布。下潴为潭,又沿深壑东去,至鸡足峰一带,折入北磨溪(智泉瀑布溪段姑视之上游;智泉以下至北磨溪一段为下游)。林登名《莆舆纪胜》云:“一行深壑,青碧沉沉,如一带绿玉,束于峭壁之下。”既是对玉涧自然景观的形象描述,亦道出玉涧名称的含意。本文则以玉涧涵括整个玉涧地域,包括北岩(鸡足峰),亦称之玉涧北岩。
二、陈峤与北岩精舍
玉涧北岩地区,溪山清秀幽邃,历史文化深厚 ,堪称莆田文化圣地之一。追溯玉涧北岩的历史文化,首先要提及唐代的陈峤与北岩精舍,可谓之源头和象征。
陈峤字延封,号景山,为首任莆田县令陈迈后裔,唐父大理评事陈齐长子。兄弟九人,皆修业儒学。陈峤龆龀好学,弱冠能文。与高阳许龟图、江夏黄彦修,居莆城城西北岩精舍一同读书。
旧志对北岩精舍的记载“精舍”本指古时隐士或僧人修行之地。一些学者亦设立精舍,聚徒讲习儒学。北岩精舍位于莆城城西鸡峰山,环境清幽秀美,离城市二三里,既便利进出,又避开城市尘嚣 ,成为士子潜心习学的理想之地。陈峤等人在北岩精舍,修学五年而业成。许、黄二人西上举试,陈峤复居北平山继续修业,又是五年时间。
他的同代人黄滔,记述其十年寒窗苦学情况是:“两地穴(穴居)管宁之榻,十霜索隋氏之珠,然后应诏诸侯,求试宗伯。”可见,陈峤是经过十年寒窗苦学的充分准备后,才西上长安应诏科试。
唐时科举,须有朝中名士荐引方可。莆田开化较晚,举子往往是“朝无一命之亲,路无回眸之旧,犹孤根寄不食之田也。”(欧阳詹 《上郑相公书》)正如黄滔所云:“咸通、乾符之际,豪贵塞龙门之路,平人艺士,十攻九败”。举子西上应试,虽学富五车,只因无人赏识,加上科场腐败而往往落第。故士子之成功,与其取决于比试学问见识之深浅,不如说是干谒投贽,拼请托举荐的功力与机遇。求功名的过程,就是不断地求取名士权贵赏识的过程。众多清寒举士,无不是历经艰辛与屈辱,“昏投哲匠,神拜先哲”,沟通关系,找寻知遇,耗尽了年富力强的壮丽年华,历尽世态炎凉。《唐摭言》载: “陈峤谒安陆郑郎中,三年方一见。”可见请托举荐其难。最终只有极少数成为幸运者,一旦金榜题名,早已两鬓全白,垂垂老矣 。而更多则是“半生随计,没齿衔冤”。
陈峤历经十年寒窗之苦后,又在举场沉沦了二十年之久。黄滔追忆陈峤当时应试历程曰:“洎宣皇之後年,则夫子之斯出。持曾参之孝行,袖孟轲之文帙。荐赋诸侯,上书圣日。射宫而劲挺弦矢,艺圃而葳蕤华实。难亨者吾道,难偶者至公。管仲三奔,非战之过。孙宏十上,盖时未通。七千里而辛勤上国,二十年而惆怅东风。人皆一一以兴愤,我独孜孜而养蒙。”可知其漫长与艰辛。遂于光启三年(887)以《申秦》得意中第(第十二人),时年六十三矣。
陈峤的成功登第,极大地鼓舞了吾莆一班久困科场的苦行者。时为举子的黄滔,已蹭蹬科场十六个春秋,对陈峤中试甚为振奋,赋诗《喜陈先辈及第峤》曰:“今年春已到京华,天与吾曹雪怨嗟。甲乙中时公道复,朝廷看处主司夸。飞离海浪从烧尾,咽却金丹定易牙。不是驾前偏落羽,锦城争得杏园花。”陈峤释褐后摄京兆府参军。辞官回闽后,辟为大从事,迁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王审知主政时奏授大理司直兼殿中侍御史。光化二年(899)十月卒,年七十五。所著表记、奏牍凡三百篇。《莆阳比事》《弘治志》谓有《文集》二十卷。陈峤墓在县东北兴教里福平山之麓,这里尝是他二度修学之地。
陈峤为人谨信,居家纯孝,事继母尽礼,父死时庐墓三年,泣血有闻,乡人称道。晚年归乡后,孤身一人,清贫乐居。《唐人轶事汇编》引《南都新书》曰“陈峤孑然无依,数举不遂,蹉跎辇彀(京都),至于暮年。逮获一名还乡,已耳顺矣。乡里以宦情既薄,身后无依,乃以儒家女妻之,至新婚近八十矣。合卺(成婚)之夕,文士竞集,悉赋催妆诗(旧俗,成婚前夕,贺者赋诗,催促新妇梳妆,名之催妆诗。),咸有生荑(荑,植物的嫩芽。以枯树长新芽,喻老人娶少妻)之讽。峤亦自成一章,其末曰:'彭祖尚闻年八百,陈郎犹是小孩儿。’座客皆绝倒。”显示其诙谐乐观和对生活的热爱。陈峤与邑人徐寅、黄滔等,差不多是同一时期西上京师追求功名的“铁杆考友”,都是几十年如一日,奋战科场的志士。徐寅历经十七个春秋始登第,黄滔更是苦战了二十四年始告成功。三人回闽后又尝同在王审知幕府任职共事,期间常有唱和。晚年归乡后亦时有过从,可谓毕生之知友。黄滔称他为陈先辈,景仰有加。不仅仅是敬重之心,亦是莆阳科举大业发展轨迹的真实写照。
陈峤逝世后,黄滔亲自撰写《墓志铭》与《祭文》,悼念他的高品格及其功业。特别强调陈峤在莆阳科举大业的历史地位与突破性贡献。曰“:愚与公同邑,闽越江山,莆阳为灵秀之最。贞元中,林端公藻,冠东南之科第,十年而许员外稷继翔。其后,词人 (连续而不倦前进),若陈厚庆、陈泛、陈黯、林颢、许温、林速、许龟图、黄彦修、许超、林郁,俱以梦笔之巾词, 金(一箱金子,喻博学)之学,半生随计,没齿(终身)衔冤。旷乎百年,而公追二贤之后,七年而徐正字寅捷,八年而愚(原注:缺一字),莫不江山之数耶?”指出陈峤填补了林藻、许稷折桂以来八十多年空白的贡献,成为莆阳科举史上进士第三人(陈峤亦是莆阳陈氏进士第一人)。在莆阳科举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七八年后,吾莆徐寅、黄滔等人接踵登榜。他们无疑是莆阳举业的先头部队,开路先锋。正是在他们的引领垂范下,又历经几百年的接力传棒,艰辛积累,始有吾莆宋明举业的辉煌壮丽,铸就文献名邦的声名。
闽莆史志皆有陈峤传,内容采自黄滔《司直陈公墓志铭》。其晚年再娶的《自赋催妆诗》,亦为《全唐诗》和诸家笔记小说广为传抄。
玉涧北岩精舍作为陈峤出山的起步点,在莆阳文化发展史上的地位与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正基于此,笔者谓之为玉涧北岩地区历史文化的源头,同南山、北平山一起成为莆阳文化的圣地。
诚然,我们今天不宜单以中第与否论英雄。从黄滔的《墓志铭》、《祭文》,及周瑛《弘治志》的解读看,陈峤当年与许龟图、黄彦修同在北岩精舍读书,五年后结业。可见是有师儒执教而非自学,其师儒虽名不见传,却是莆阳文化的热心传播者。蛰居北岩精舍、南山灵岩精舍和北平山福平别墅等三处学堂的启蒙师儒们,他们同样是可尊敬的莆阳文化的开拓者和无名英雄。
三、华严古刹的兴衰
华严古刹,是北岩玉涧历史文化又一象征 。其自然环境优美,历史悠久,文化深厚,是唐宋时期莆阳历史文化的一方宝地。
这里尝是莆田的禅林福地。张琴《莆田县志》云:“当时莆地文化方开,而名僧辈出,为清源佛国,诚不虚矣。”时莆田有二十四丛林。玉北岩鸡足峰的华严寺,盛极一时,与南山广化寺并称,有“南广化,北华严”之号。
考史志,华严寺唐时为玉涧寺。至禅师行标时声名大振,为信众所仰赖。《闽书》载,行标俗姓方,莆田人。仪梵肮脏(高亢刚直貌),言词雅直。幼投监寺神皎出家。贞元十七年(801),辞师北游,抵京荐福寺受戒品,诣章教大师法会。章教奇之,令首其众。寻为功德使推入道坊,宪宗善之。元和十一年(816)东归。武宗废除佛舍,师庐于西岩石室,律身守道,如居千众。及宣宗复寺,即玉涧之北岩居焉。县令中心甄宿,与莆之士庶,争沐醍醐,共隆兰若。刺史河东薛戎延之入郡,同扣华严大义,几忘食寝。洎解印,与之偕至北岩,题之为华严院,以彻祠部。廖必琦《莆田县志》载,宋大中六年(852),刺史薛凝题为华严,以僧行标能讲《华严大乘经》也。十一年(857),疏闻于朝,始改为寺。华严寺有浮屠七级,有泗洲像。旧经云,僧行标于泗洲请大圣真像,会溪流暴涨,得樟木一根于水中,遂刻焉。乾宁五年,县令吕承佑造塔三层,后火,塔尽焚而像如故,时俗异之,随复建塔。
史志记载源于黄滔《华岩寺开山始祖碑铭》,而《碑铭》所述更为详尽。黄滔青年时尝登门造访过行标,同寺僧亦有往来。登第后东还,重游金地时,大师已驾鹤三十余年矣。遂“胶掌而拜影堂,腹稿而铭遗美,高度评价其品德功德。谓其“师仪肮脏,言词雅直,冲默(淡泊沉静)而明敏,慈恕而刚毅。儒书皆通,三皇五帝之道,言未尝及,而人知其博古也;经论综贯,天堂地法之说,舌未尝举,而人皆务崇善也。所至请风凛凛,政所谓释子之高杰者也。”并敬刻碑铭,以传美名。
继行标禅师之后,玉涧寺又有一位著名高僧义存。《莆阳比事》〔禅林高僧〕条载:“义存姓曾,年十二于莆田玉涧寺出家(原注:今华严寺塑像犹存),遍游禅会,缘德山(唐佛教禅宗宣鉴禅师别名),后归闽,结庵象骨山,为雪峰初祖(原注:《清源志传灯录》)。吴任臣《十国春秋》载:“僧义存,泉州南安人,姓曾氏,家世奉释典。义存在襁褓间,闻钟梵声,辄为动容。年十二(大和七年,833年),从父游莆田玉 (涧)寺,见庆元律师,遽拜曰:'我师也!’遂留焉。十七剃发,谒禅僧宏照,宏照抚而器之。已,往幽州宝刹寺,受具足戒。咸通中回闽,登象骨山创院。乾符间,僖宗赐号'真觉大师’。太祖入闽,问义存:'象骨山何奇?’答曰:'山顶暑月犹有积雪。’太祖曰:'可名雪峰。’雪峰遂由是名。住闽四十余年,门下常千五百人,称之曰'雪峰和尚’。开平二年(908)夏五月卒,年八十七。”黄滔《华严寺碑铭》云:“地自人胜,名由道高。”正是行标、义存两位大师的功德,使玉涧寺声名大振,远播四方,为民众所仰赖。《闽书》载,宋李长者宏,欲作木兰陂,南坡成,累坏,是后众心孤疑。宏诣僧伽塔下,百掷 杯,上下如一,众心不惑,遂以成陂。玉涧北岩华严寺,环境深幽,风光秀美。黄滔这样描述:“烟峦蔽亏,朱碧掩映;前俯平川,后峙奔峤。”又有妙峰堂、壁立轩、环秀亭等游息设施,加之高僧博学高德,引来莆田儒士争相前来谈玄唱游。
黄滔有《送僧归北岩寺》诗。“北岩泉石清,本自高僧住。新松五十年,藤萝成古树。题诗昔佳士,清风二林喻。上智失叩关,多被浮名误。莲扃压月涧,空羡黄金布。江翻岛屿沉,木落楼台露。伊佘东还际,每起烟霞慕。旋为俭府招,未得穷野步。西轩白云阁,师辞洞庭寓。越城今送归,心到焚香处。”宋兴化军通判刘子 《次韵张守同往华严寺》诗:“浅水荷花开傍桥,晚钟楼殿碧山椒。林松绕路行不彻,野鸟避人飞更遥。喜有高情共丘壑,应须长啸混鱼樵。老僧好事能延客,未觉山房苦寂寥。”刘子 ,宋理学家,字彦仲,号屏山,建州崇安人。精通理学。高宗建炎四年(1130),以荫补承务郎,通判兴化军,因疾辞归武夷山,专事讲学,学者称屏山先生。精通《周易》,朱熹尝从其学。其为政务存大体,诚心爱民,尤汲汲于劝民兴行。张守,即张宗臣,同年以右朝散大夫来知。
明御史中丞、邑人林大辂《鸡峰杂兴诗》:“玉涧草堂静,栖栖遗世情。烟霞元发改,岁月白鸥盟。门避高轩过,席从野老争。幽居春不浅,风雨近山城。”大理寺少卿黄巩诗:“风送溪流一棹轻,断云树里夕阳明。山庄野寺相过地,莫怪庞公不入城。”邑人、漳州教授柯举《游华严寺》诗:“旧游曾记此山川,万事回头一梦然。蚤岁不知人易老,晚年方信世无禅。樵歌牧唱千村暮,莺语花香二月天。人境了然描不就,山僧对我更谈玄。”
明林弼诗:“法王宫殿历千春,乱后轩楹又一新。门外兵洧存归垒,山前古冢出青磷。蕉花径绕风声冷,菜甲庭平霁色匀。僧老伴游能不倦,兴亡指点说都真。”明嘉靖中布衣卓中立诗:“龙桥近午入华严,春草萋萋覆水帘。莫向禅宫叹消歇,兵戈谁复门闾阎。”
我们从以上诸诗,品尝当年华严寺与玉涧北岩地区深幽秀美的山川景色,寺门兴衰,和僧家的热情待客,同时亦读出诗人的其人其志。
值得一提的是,华严寺的环秀亭又是宋兴化军进士题名之所(或谓为新科进士放榜之处),立碑题记莆郡登科者姓名,以示纪念。玉涧北岩精舍又是莆阳进士第三人、唐进士陈峤等人读书之处。因此,在莆阳文化教育史上,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可惜,华严寺于元至正十六年因火灾而毁,不久复建,至明遂为废墟。万历间,有僧重建佛殿一座,寻废,清乾隆时移下平地小构。其后,终不能恢复昔日的辉煌而衰落荒废,不能不说是莆阳文化的一大憾事。
笔者尝走访北磨下斜村乡老,称故老相传华严寺尝有九座殿,头殿在今梅园路与荔城大道交会处一带,并有大片寺田。可以想像其规模制式之恢宏壮伟,堪与南山广化寺匹比。北岩鸡足峰因华严寺而俗称寺山,今则讹为诗山。寺院旧址,现已被别墅所圈占,壁垒森严,游人莫入。无法探寻、凭吊曾经盛极一时的华严寺历史遗迹,重温先贤的功德精神。仰望巍巍北岩,不禁吁嘘而叹矣。
四、蔡襄寻溪轶事
周瑛《兴化府志》载,宋名臣蔡襄,尝往兴化西门的上溪游观,并有唱咏诗《丙申五月游兴化西门上溪》:“寻溪因过上溪游,雨过溪浑水乱流。因傍堤松却飞盖,为闻山鸟辍鸣驺。平田 (稻禾摇动貌)青云合,满屋芭蕉碧玉抽。开济无功须早去,故时瓜陇有通侯。”满山芭蕉碧玉抽按,从诗题之“丙申年”,可知此诗作于为至和三年(1056)。据宋湖民《蔡襄年谱》,至和二年六月,四十四岁的蔡襄,以枢密直学士出知泉州,遂奉老母及家眷赴泉州任。途中,长子蔡匀与妻葛氏不幸相继病卒,于三年二月至泉州任所。四月中旬,接移知福州诏命。未行,并上状乞请仍知泉州,留居兴化军听候朝命,遂有兴化西门上溪之游。该诗以东陵侯种瓜之典,流露归隐故山田园之心。
尽管如此,蔡襄依然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六月,再奉诏知福州,八月到达任所。任上振作治政,修城开河,兴学重教,不遗余力为民造福。不久,又改知泉州,募建万安桥,作《荔枝谱》。嘉佑六年(1061),擢翰林学士权三司使,可谓重用也。
蔡襄诗云:“寻溪因过上溪游,雨过溪浑水乱流。”可见其过上溪是为了寻溪。那么,其所寻之溪又是何溪?是否就是慕唐时之名,寻玉涧之溪?
其实,莆郡史志对上溪有着比较明确的记载。周瑛据《通志》所载“上溪在府西常泰里,发源林葬坑,南流至南门第二桥,与木兰溪北流水合”,确认上溪就是北磨溪。张琴《莆田县志》亦明确称,“上溪。自智泉、玉涧、下磨至南门桥”。林登名《莆舆纪胜》考察莆田河川源流,亦是把智泉作为上溪的上游。再以北磨的地形地貌看,北磨溪上游地域,除了一些无名小溪涧外,北磨溪(上溪)是当地唯一的一条大溪,其上游即智泉瀑布下泄之流,玉涧之溪。除此而外,别无他溪。故蔡襄过上溪所寻之溪,当位于上溪(北磨溪)上游的智泉玉涧之处。 由此推测,蔡襄过上溪所寻之溪,应当就是慕唐时之名,寻玉涧之溪。蔡襄诗中所记述的堤松飞盖、平田 、满屋芭蕉等风光,正与其地情吻合。至今北磨村民仍有种植香蕉的习惯,而二十四亩村地带,恰是一片平洋,传统种植水稻。
北磨乡村蕉林诚然,这个推测仍须新的史料进一步佐证。然而,不论如何,蔡襄出游上溪并留下诗篇,表明北岩玉涧地区溪山对他的吸引力。大宋名臣来游,留下一曲唱咏,成为北岩玉涧地区历史文化的又一亮点。
明何乔远《闽书·方域志》论及兴化府形胜曰:“环城千里,并海一隅。仙境峭壶公之碧,清流奔玉涧之泉。海道舟车,介于泉福;山川人物,甲于闽中。其形胜也。”极其形象地概括了兴化府的地理形势与历史人文的特色和优势。《闽书》对莆田的山河象征,独辟蹊径,以“清流玉涧”替代木兰溪水,足显对玉涧的青睐与推崇。
玉涧摩崖石刻城厢北磨下斜村“玉涧”摩崖石刻的发现,证明了玉涧溪流的真实存在。本文着重对玉涧的名称的由来,及其地理变迁、历史文化等,作初步探讨,以进一步开掘玉涧北岩地区的旅游文化资源。
五、智泉更名之谜
在玉涧流域,智泉瀑布不但是自然景观的一大亮点,其历史文化亦颇为深厚。
考史志,智泉在唐、宋时载籍无名。明代黄仲昭《八闽通志》,周瑛《兴化府志》对莆田众多山川的记载,仅有西淙瀑布泉的条目,而无智泉瀑布,表明当时智泉的名气尚不如西淙瀑布。从福建范围看,智泉瀑布更是缺少知名度的。
只是到了明万历间,智泉才始见于诸闽莆载籍。万历四十四年(1616)成书的《闽书·方域志》,在“石室山”条目中,对智泉记述颇详,曰:“(石室)山后有弥陀岩,智泉之水出焉。智泉水,旧名梅花 。相传鸡峰道人陈清牧此,有白衣老人叱之曰:'此仙人圃也,勿牛饮污水。’皇朝邑人提学陈伯献,筑室是山,因名之曰智泉,伯献自为记。”并引录了陈伯献的《智泉题记》。
邑人林登名《莆舆纪胜》,亦专设智泉条目,记述其源流景观,与县令何南金构建“来苏亭”并作记,以及陈伯献隐居并易名之事。两则史料的记载一致认为:“智泉”旧名“梅花 ”,换言之“智泉”是直接由“梅花 ”改名而来的。陈伯献的《智泉题记》,对“智泉”的含意做了比较充分的阐述,详后。
多年来,莆田文史界谈论莆田二十四景的智泉瀑布时,流传所谓唐代着名文学家柳宗元尝“到此一游”,又命名之“愚溪”;明提学陈伯献隐居时,反其意而改名“智泉”云云。报刊有文,史籍见载,言之凿凿,令人将信而将疑。
柳宗元众所周知,历史上柳宗元是以文章名世的。在中国文学史上,与韩愈、苏东坡等被推为“唐宋八大家”。若不远千里来莆游智泉,并为之命名,不能不是吾莆文化史上的一大盛事,必将极大地提高智泉景区的历史人文品位。
为了搞清历史真相,笔者查阅《唐书·柳宗元传》和柳宗元故友韩愈撰《柳子厚墓志铭》;查阅了古今多家柳宗元年谱,以及柳宗元本人的传世文集,包括诗文、游记、书信等等。同时查阅了闽莆诸家史志的相关记载,做了综合研究。确认:
其一,所谓柳宗元到莆游观智泉并命名“愚溪”之说,不但于史无据,亦与柳宗元的仕宦人生经历不能吻合。柳宗元当时所处的政治环境、经济条件,及其仕途失意、生活拮据、病痛缠身的处境,均不足以支持柳宗元来莆远游智泉的事件。因此,历史上柳宗元不但未尝到智泉一游,实际上亦是不可能有的事。
其二,柳宗元于当年谪居永州时,尝将所居之溪命名为愚溪,借以抒怀言志。此外没有再为其他地方的某溪改名为愚溪,更不可能有对未尝游观过的莆田智泉(旧名梅花 )改名为愚溪的事。
其三,考闽莆史志,未有柳宗元尝到莆游观智泉及命名“愚溪”的记载;明正德间陈伯献的《智泉题记》,与万历间何南金的《来苏亭记》,是现存最早的两篇专题记载智泉的文献,亦无此记载。反而明确“智泉”旧名“梅花 ”。这就极其鲜明地否定了所谓“智泉”系由“愚溪”改名而来之说, 实际上亦否定了柳宗元来游智泉并名之“愚溪”的说法。
总而言之,不论是柳宗元史传、年谱、墓志、书信和诗文,还是闽莆史志,均未见有柳宗元尝到莆游观智泉的记载。换言之,所谓柳宗元到莆游观智泉之说,是完全缺乏历史依据的子虚乌有之事,与其本人的仕途实情亦不能吻合,故判定纯属子虚乌有之事。笔者的专题考证,将另文发表。
六、陈伯献与智泉题记
现代记述智泉的书籍与文章,几乎众口一词称,现今智泉瀑布的崖壁上尚有石刻“智泉”两个大字,与陈伯献的改名题记,却无一人引录题记的内容,崖壁亦未见有疑似的题记痕迹。有幸的是,笔者在何乔远《闽书·方域志》的“石室山”条目中, 发现一则陈伯献的题记。观其内容,很可能就是这篇改名题记。
《闽书》曰:“(石室)山后,有弥陀岩,智泉之水出焉。智泉水,旧名梅花 。……皇朝邑人提学陈伯献,筑室是山,因名之曰'智泉’,伯献自为记:'石室山巅,有石如芙蕖,高数丈,辨缬突崛,朵蕊亭耸,青奇幽壮,离列可坐数十人。石北山坪,有田数十亩,予因筑室以居。盘旋石上,时至忘归。石常蓄云雾,或值冥晦,则茫然如泛太乙之舟,驾鸿蒙而凭灏气。天朗气清,俯视城郭村溪,毕效于前,若垤(本义为蚂蚁做窝堆在穴口的小土堆),若穴,若簇,若练,若聚米,若堆丸。聚睫而望,大海横东,凫山(浮山)环北,壶公峙南,萦青缭白。莫穷其概,然后知是山高于莆,而是石高于山也。予尝质诸士大夫,或有未知者,或知焉而未之奇,奇焉而未之至。其至者,樵夫牧马人竖耳。樵夫牧竖,至之而未知,知之而未奇也。余谓石君子之道三焉:其耸峭拔起,则有特立不群之操;其烁烁如莲,不为仙翁佛子之宫,是有洁身自隐之义;其为文物之宗,能使士大夫不知而不夺,是无竞名表 (表现)之心,皆可取也。’”《闽书》谓:“陈伯献,筑室是山,因名之曰'智泉’,伯献自为记。”十分明白地表述,此记就是陈伯献“名之智泉”的“自为之记”。因此可以推定,该记就是史家所指的改名题记。查清邑人 庆澜《莆阳文辑》收陈伯献《莲峰石记》一文。经比照,当为伯献智泉题记的本文,《闽书》所录显然作了删节。
《兴化府莆田县志》对陈伯献《智泉题记》的记载从该记的内容看,亦可以得到验证。伯献说明其作记的缘由,是基于士大夫对梅花 (智泉)的景观,有“未知者”,或“知之而未奇者”,有感而作该题记的。知者为何?知者,识也。知又是智的古字,知智通用。孔子论语中智皆作知。知就是智,见识,理智,明智。在儒家的道德规范体系中,“智”是一种理想的人格,视之士人的道德品质,道德规范的“四德”“五常”之一。孔子把“智”、“仁”、“勇”、定位为“君子之道”,孟子以“仁、义、礼、智”四位一体,构建人道的全部蕴涵,汉儒又以仁、义、礼、智、信为人的“五常”。由此可知陈伯献将“梅花 ”改名为“智泉”的深刻含意。这就是他对“智泉”的题解。
伯献题记,继而以石形之奇,寓君子立身处世之道,推崇三条“石君子”之道,即特立不群之操,洁身自隐之义,无竞名表 (自我表现)之心。实际亦是他所推崇的居官做人之道,不正是他一生居官正直,为民请命,后又辞官归山,埋名隐居的真实写照吗?
今台湾莆仙同乡会李嘉谟《莆田二十四景·智泉珠瀑》文,谓陈伯献更名为智泉,是“巧合五常之数”,是谓陈伯献的三条“石君子”之道,与儒家所倡导的“仁、义、礼、智、信”五项做人准则是吻合的。其解释基本上是符合陈伯献题记的主旨。
由此可见,陈伯献的题记,对“智泉”之“智”字的含义,做了深刻的阐释,道出了更名的深意,旨在宣扬儒家所倡导的士大夫立身处世的准则。因此可以肯定,此记就是他特为智泉更名而作的题记。《闽书》谓之为陈伯献命名“智泉”的自作题记,是完全符合历史实际的。
笔者认为,陈伯献这篇340余字的长篇题记,倘若当年是镌刻在智泉的石壁上,即便字迹漫漶,亦不至于不见一点痕迹。因此,诸家所谓崖壁上有陈伯献的改名题记,纯属一种臆想附会,以讹传讹之说也。
又,倘若陈伯献为智泉改名,真的是针对柳宗元所命名愚溪的话,文中对此必定有所阐述,实则无一字涉及之。据此亦反证柳宗元未尝有过将智泉命名为愚溪之事。
笔者现场考察所见,在崖壁楷书石刻“智泉”两个大字的右下方,有一片诗刻,字迹多模糊莫辨。莆田市市政协《莆仙摩崖题刻·智泉》谓为“陈伯献诗刻”,并据旧志校读为:“觅胜悬崖立,凭高万象新。山灵留遗迹,天意待吾人。玉涧飞冰雪,丹书勒鬼神。世情浑欲忘,花鸟见深春。——右同游李郡丞卿式、朱节推朝和、方伯寿卿 正德庚辰二月庚子题”。检莆田县旧志,虽有录该诗,然并未署名确认为陈伯献诗作。笔者认为,因题诗年间正与陈伯献晚年隐居智泉时间吻合,诗刻又位于“智泉”石刻右下,故可推测为陈伯献诗刻。有人确认为明佘翔之诗刻。按,佘翔为嘉靖(1522-1566)间人,嘉靖三十七年(1558)举人,而诗刻题款为正德庚辰年(正德十五年,1520),故可以肯定不是佘翔的诗刻,检佘翔《薜荔园诗集》亦未见此诗。诗刻左侧,尚有三首和诗,惜字迹莫能辨识。
明何乔远《闽书·方域志》论及兴化府形胜曰:“环城千里,并海一隅。仙境峭壶公之碧,清流奔玉涧之泉。海道舟车,介于泉福;山川人物,甲于闽中。其形胜也。”极其形象地概括了兴化府的地理形势与历史人文的特色和优势。《闽书》对莆田的山河象征,独辟蹊径,以“清流玉涧”替代木兰溪水,足显对玉涧的青睐与推崇。
玉涧摩崖石刻城厢北磨下斜村“玉涧”摩崖石刻的发现,证明了玉涧溪流的真实存在。本文着重对玉涧的名称的由来,及其地理变迁、历史文化等,作初步探讨,以进一步开掘玉涧北岩地区的旅游文化资源。
七、何南金与智泉来苏亭记
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智泉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赏识者。他就是新任莆田县令何南金。
据《闽书·文莅志》,何南金,泰兴(今属江苏)人。以进士任。倜傥有文才,邑中佳胜,皆属(撰写)题泳。尝修江口桥,除官路,入疆辟治。有《悲华馆集》。《莆田县志》载,何南金,泰兴人,万历三十六年(1608)以进士知县事。性倜傥有文名,邑中名胜如智泉、碧濑诸处,皆有建筑、题记,供游人览眺。尝捐俸修江口桥。先是,官路狭小,濡轨(水漫过道路)不便,南金复辟为康庄行道,德焉。着有《悲华馆集》,刻署中,卒于官。可知他是一位性情倜傥,关心民瘼,热心办实事的能臣。来莆任职未满三年,有德于民,而鞠躬尽瘁,有政声。他文才横溢,对我莆田名胜风光,情有独钟。对邑中佳胜,善于观赏评价,多有题咏。尝与居乡名臣、礼部尚书陈经邦、国子祭酒林尧俞等,至所建碧濑亭观瀑,并有唱和诗,收进《莆风清籁集》。林登名《莆舆纪胜》谓,万历戊申(万历三十六年),邑侯何公(何南金)登永兴岩作记,并摘录其大略。
何县令对智泉瀑布景区有两大贡献。一是在智泉左侧一席之地,构建一座观光亭,匾曰“来苏亭”,方便游人观光。该亭居高临下,于三面回合中,透过东面一隅,远望四五十里外的东海一角,显示其选址之匠心。二是撰写《来苏亭记》,形象记述智泉的来龙去脉及其景观特色,为莆田留下一精彩的旅游文学名篇,林登名《莆舆纪胜》谓之“有记特佳”。这座智泉观光亭,为何名之“来苏亭”?考经典古籍,“来苏”语出《尚书》,形容百姓盼明君前来解脱苦难。联系何县令任上所为,实是以匾言志,实至名归,而青史留名。
时下文章读物援引《来苏亭记》皆不完整。兹据旧志所载(清廖必琦乾隆县志及林杨祖县志、张琴县志,均全文载何南金《来苏亭记》),全文校读引录于下,以飨读者。
【来苏亭记】全文
出郭五里,得西山之智泉,泉为石室岩之 。登莆城,千峰如堵,绿云浓抹中,作紫笋一枝。矗倚山腰者,石室岩耶。并岩北走若干武许,岩身忽断,一泉横坼东下,迸天马、莲花峰,而为两则。迤北径穷,转从西迤,计武更(张琴志作或)若干,折而入谷。山从豁而得哆,从哆而得隘;泉从濑而上壑,从壑而上门,而吾亭在焉。
智泉脉(张琴志作发脉)于弥陀岩,放滥于三溪口,高下五里而远,三度之亭处,政得拔地之一。弥陀岩下,泉厮为两,流固单细,止从石罅作淙滑声(《名胜志》作淙淙声),至龙岭(张琴志作龙岩)始汇( 张琴志作汇之),汇(张琴志无汇字)几至亭处。而山水受关纽夹控之紧,折为三陡。一如釜,一如墙,一如囤缺一,每陡承以呀潭,泉相遁叠下,作长白缣,直下二十丈许。
涧底石平如砥,隆如垤,凹如臼,纵横互为泉漕,从陡折下,骤得平地,蜿 行于平渠浅涔之中,若澡帛而暴之,又若委蛇而饮之,容与 ,似狎吾亭而不忍去。稍东下百武,则更(张琴志无更字)为绝壑轰流,再下即为(张琴志作则为)横被远引,沉沉浩淼,放至三溪口,而入塍亩矣。三溪灌木翳天,水碓匝地,殊不减武陵桃源。
从亭下视(张琴志作视之),故是井底黝 一点。亭三面岩嶂,壑东下一隅,立(阮按,疑为五字,与首句“出郭五里,得西山之智泉”呼应,又与下句“四十里而远海”构成排句)里(张琴志作立望)而郡城,四十里而远海,适补其缺。
泉澎濞(指声势浩大,气势雄伟)差劣九鲤,然笙竽鼓吹,雷霆之声,四时非不足。若夫海天空远,挂插檐阿, 金漾壁,浴鸟吐蟾,直从阳谷飞射岩瀑,绚玉 而夭矫之 ,自可全傲九鲤以有无。彼以吾家九公,走索之裔海,而兹一小子,坐收之榻旁,予则奢矣。敢求多于珠帘、飞凤哉!
亭记后段以智泉与九鲤湖瀑布,各自的优劣处进行对比,指出智泉虽无九鲤湖瀑布之雄伟气势,但可赏海天之空远,玉虹之夭矫,堪补鲤湖瀑布之不足。这种劣中见长的思维方法与独到见识,不卑不亢,务实求真,予人启迪。所论实乃全篇画龙点睛之笔,不幸却被掩割殆尽,实可叹也。
八、历代名人墓
北岩有多处名人墓。据《张琴县志》,常泰里玉涧社之南,有钝斋先生陈钧墓;华严寺下,有明中书舍人林廷纲墓;南厢鸡峰山,有明都御史林大辂墓;北磨石壁陂,有明监察御史林季琼墓等。今除寺山的宋都统黄府墓外,均废亡。
陈钧,又作陈均,字平甫。宋名相陈俊卿从孙。安贫力学,以累举当奉入对,不就。参稽《宋史》及司马氏《稽古录》(司马光撰,为《资治通鉴》姊妹篇,记述上古至宋英宗朝大事)、徐氏《国纪》( 徐度《国纪》,记国家典章、前贤逸事)、李氏《续通鉴长篇》(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私家着述的断代编年史)诸书,用朱子《纲目》(朱熹《通鉴纲目》)义例,提要备言,辑成《宋编年举要》、《备要》二书,起太祖建隆庚申(960),迄宁宗嘉定甲申(1224),凡八十八卷。端平初(1234),时宰言于朝,下福州取其书,赐迪功郎,不受。林廷纲,洪武初应诏,以郡县弟子员学优者选入国子监 。明太祖朱元璋亲试后擢吏科给事中。因尽言直谏,赐名恒忠。后升中书舍人,兼太子赞善知制诰。词藻声华,遒出人上。太祖游江间殿倡诗,奉旨足之。又命作《春江渔父图》诗,廷纲诗称旨,命题于内殿。后以他韦赐自尽,上意寻悟,然己无及。命葬太平门外,立石旌之。有《林舍人诗》若干卷。 据周瑛《弘治志》,洪武十三年,林廷纲尝荐举兴化府教授吴源“学精德迈,智志过人”。太祖诏命有司礼送至京登对,命为四辅官,兼太子宾客,位列公侯都府之次。寻以老请归。明年,选公侯子弟入国子学,司业缺员,生徒无所矜式,太祖念其贤,复赐诏赴京,授国子司业,未已卒于官。林大辂,字以乘,举正德进士,授工部主事,转员外郎。武宗南巡,同邑黄巩与诸臣疏谏,巩入诏狱。大辂偕同官疏救,亦廷杖下诏狱,寻外谪之。大辂下诏狱时,妻黄氏日夜焚香,吁天祈免罪,被缉事缇骑指为诅咒。武宗大怒,复逮大辂并黄氏入狱,当廷鞫,备极毒楚,至断指不承。黄氏哭诉曰:“妾夫被糸,妾居邸舍,日夜焚香祝天,冀皇舆勿出,宗社大安,则诚有之,宁敢有他意?且妾夫小臣能直,妾敢愧为其妇?”入狱,则与大辂诀:“妾今有身分(身孕),不任刑,且死矣。国思末报,老亲弱子,君自珍重。”居五月得释。夫妇出狱,都人聚观,称黄氏“铁夫人”。大辂于诏狱中以诗述怀,有“患难逢豺狼”、“并死诚堪伤”、“决绝语通宵,否泰俟神理”语。诗载《莆风请籁集》。嘉靖初,大辂擢江西按察佥事,历副使,河南按察使右布政使,湖南左布政使,寻升其地巡抚都御史。后因灾 自劾,朝旨罢归,遂家居。着有《愧 集》十六卷。
林季琼,字时献,弘治进士,历官扬州推官,河南道试监察御史,终广东道监察御史。
黄府,字大方,隆兴进士。历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江都知县,平海军佥判节度判官,副都统,为官廉介有惠政。绍熙元年(1190),以黄府在浙江绍兴卧龙山剿匪征寇有战功,诏授荣禄大夫、太师。以子翰林院馆阁校勘安石贵,累封宋翰林院学士、通奉大夫、副都统,赐庙号金墩,赠太尉,谥清惠。2015年以后裔、康熙台湾知府黄辰明等涉台人物,列为莆田市文物保护单位。
九、评价与献议
以上仅是对北岩玉涧地区历史文化的 步发掘,虽不甚完备,然亦足以表明其源远流长,丰富深厚,显示其独特的价值,堪称莆阳文化的发轫地之一。不但是吾莆文献名邦的鲜明符号,丰厚宝贵的文化遗产,同时亦是不可多得的旅游文化资源 。因此品味何乔远《闽书》以“清流奔玉涧之泉”,与“仙境峭壶公之碧”匹配,表示对玉涧的高度评价,是源于自然与历史人文的双重底蕴。
笔者认为此地三山(凤凰山、天马山、北岩即寺山)聚合,二泉(智泉瀑布、玉涧)争流,山川秀美,历史文化深厚。同时与城市毗连,出入十分便利。地域深广,发展余地较大。具有开发建设自然景观与历史文化合一的高等级旅游区的优越条件,切不可等闲视之。
笔者深知,此景区的整治与开发建设,并非一日之功、一蹴而就。但宜尽快起步。为此建议:一,由职能部门组织专家论证,制定规划,划定控制保护区,分期开发;二,尽快将智泉玉涧摩崖石刻群,申报市级文物保护单位,采取实际措施严加保护;三,新建下斜玉涧至智泉休闲便道,着手整治维护现有智泉景区设施;四、重建智泉来苏亭,展示陈伯献题记与何南金亭记等旅游名篇,提升文化层次。□阮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