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岩闲草｜刚烈哑公，爱族勇踏“红铁靴”

白云岩南麓，有个叫岩庄的地方，村后的大山脚下有一具坟叫“哑官坟”。这坟至今隆圆饱满，绿草蓊郁，古木参天，透着股不凡的气息。每遇大祭祀，陈氏族人谨记祖训：“先拜哑官坟，后祭一世祖！”这哑公在族中能享有如此殊荣，是因为他涉及到了一桩关系一族生计与尊严的案子。

白云岩只是七家山的一部分。整个七家山峰壑连环，起伏绵延，方圆数十公里。清时，这片山场被当地白、杨、尹、梓、陆、戚、陈七姓插标分割，始有七家山之名。靠山吃山，山场成了各族姓的重要收入来源，树木、柴火、山货、野味等，人们竞相获取，贴补生活。山场本就未经划定，各族都在不断扩展着自己的领地。众姓相斗不同于两姓相争，冲突很难避让。互相间的争执时有发生，往往缠杂不清，诉诸公堂也屡见不鲜，官府也不胜其烦。

这一年，陈姓拥有的一片山场，为多姓所染指。初时，并未引起重视，谁知年月一久，竟引出了争端，诸姓均称拥有主权，纷纷罗列理据。山场纷争案终于摆到了桐城县令的案前。这位县令，人们震诧于他的霹雳手段，却渐渐忘却了他的名字。据说，这人治县好儒也重法，柔与刚在他手中玩出了别样滋味。他治理一桐之境，采用各种措施营造睦族敦邻的仁和之风。但遇到讼案就极为恼火，一则与他倡导的“和”理念相悖；二则争讼也着实让他的衙门无法清净，有时甚至有失颜面。于是，他与幕僚商议，想出了一个让自己很是得意的法子：“红帽子”（实为烧红的铁帽）、“红靴子”（烧红的铁靴）。这刑罚被广泛用于各种诉讼场合，以期压服乡民，停息争讼。

这次的案子，头绪繁多，且涉及各族的利益与荣誉，所以谁也不肯服输，不肯退让。这让县令非常棘手，均分不行，给谁也不行。无奈之下，他拍响惊堂木，一声断喝：“各族听了！山场为官府所有，你等谁也无权争讼！”县令心里也清楚，这个办法，是不能让人心服的，且官府谁来管理？难道要专设一职？不如借这个案子来治一治这些山民，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诉讼。于是又放缓语速，一句一顿地说道：“不过，念及尔等族众生活所需，现作如下决断：哪族有敢着此靴者，山场归哪族所有！”并就势喝令：“红靴子伺候！”

看着案前烧得红透的铁靴——红靴子，呼呼地在炭火上散着炽热，在场所有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人要魂飞魄散了，现场一片死寂。不料，门外却昂然走进一人，貌不惊人却极具硬气！他立在红靴前不发一言，却指天指地再以拳连连击胸，环视了一眼族中众人，嘴里哼哼有声地毅然踏进铁靴。在周围人的一阵惊叫中，这位哑公为他的家族生计和荣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目睹此情此景，县令也惊得半晌不出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刚烈的行为竟发生在一位哑人身上。他在震悚中回过神来，神情凝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赐地十亩，立碑三尺，碑书——哑官坟。”

哑公，赴难于离奇的断案风波；哑官坟，永藏着赤子之心。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