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醉酒回家,一句话害了五条命,真凶斩首示众,成就八百年传奇

南宋时期,临安府城中有个官人叫刘君荐。刘家祖上原是富贵人家,到了刘君荐手中已是家道中落,不如从前了。刘君荐先是读书,后来又做买卖,结果读书人不善经营,又折去不少家业,日子过得愈发紧巴了。

刘君荐与浑家王氏成亲多年,奈何没有子嗣。后来娶下一个小娘子,乃城中陈卖糕的女儿,人称陈二姐。娶陈二姐是家道尚富时做下的勾当,现如今这个窘况,刘君荐是娶不了这个小妾的。好在夫妻三人夫唱妇随,虽然家贫却很和睦。

一日闲坐家中,老丈人家的仆人老王前来送信,说是老员外生日,要在家中举办寿宴,特来请官人和娘子去走一遭。老丈人生日寿宴,刘君荐夫妻二人忙收拾行李,跟着仆人去了。临别时交代二姐看家,并告诉她若今晚不能回来,明天一定回。

离城二十余里,就是老员外家。当日饮酒祝寿,一直忙到晚间,刘君荐想要拜访老丈人却没有机会。次日天明,老丈人来与刘君荐说话,王员外捋着胡须说道:“姐夫,你坐吃山空,立吃地陷。我女儿嫁给你,你该好生经理,不能让她忍饥挨饿。”

刘君荐见老丈人如此说,摇头叹息说:“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如今情势,也只有老泰山还能这般怜悯我。家中日子愈发艰难,还请老泰山帮忙周旋才是。”刘君荐说罢,跪在老丈人面前泣不成声。

王员外叹息了一声,取出十五贯钱来交与刘君荐,让他拿去把买卖做起来,开张那日再送去十贯。家中日子艰苦,女儿就先留在娘家生活,过几日店面开张了他送女儿和钱去祝贺。刘君荐喜出望外,拿了钱就径直出门回了家。

刘君荐返回城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过一个相识的门口时,刘君荐想起他也是个做生意的人,想要讨教一下做生意的窍门,于是敲开了相识家的门。相识正好在家,弄来杯盘酒菜对饮,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算计。刘君荐酒量不济,三杯酒水下肚便有些朦胧起来,遂抽身作别。相识将刘君荐送至路口,二人挥手告别。

刘君荐带着钱,一步一步捱到家门口时,已经是点灯时分。二姐独自在家,守到天黑还不见丈夫和王氏回来,就关了门在灯下瞌睡。刘君荐在外面敲门,二姐没有听见,刘君荐敲了半天才将二姐敲醒……

次早邻居起床,见刘君荐家大门紧闭,仔细聆听并无人声信息,邻居大声呼唤刘家人,始终不见有人回应。邻居推开房门进去,发现刘君荐已被人劈死在地上。王氏前几日回了娘家,二姐失踪不见,众邻居不免声张起来。

邻居朱三一家见刘君荐被杀,忙说昨夜二姐突然到他家借宿,说刘君荐无端将她典卖,请求在朱家住一晚,明早好回家去告知父母一声,并等刘君荐醒来后请他们转告她已经回娘家去了,若刘君荐要将她卖掉,就去娘家找她。今天一大早,二姐已经回娘家去了。地保前来查看了现场,又听了朱三一家的话,一面着人去追二姐转来;一面派人去王氏家中报信。

邻居很快去王员外家报了凶信,王员外和女儿得知刘君荐被杀,父女二人放声痛哭。昨日好端端地出门,今日却被人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邻居将刘君荐昨晚醉酒归家,二姐半夜借宿朱家的事一一说出。王员外父女听罢,大概知道了案子的来龙去脉,便起身赶往家中处理后事。

却说地保带着两个人沿路追赶二姐,追了四五里地后终于发现了她。此时二姐正和一个年轻后生并肩而行,二人有说有笑甚是开心,那年轻后生长得眉清目秀,穿着长布衣衫,肩背一个搭膊。地保呼喊二姐名字,二人当即停在路中,地保等人上前二话不说,当即将两人扭住。地保愤怒地说道:“你们干了好事,现在还想逃去哪里?”

前来抓人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邻居朱三。二姐闻言满脸惊讶疑惑,忙对朱三说,昨晚在朱家借宿,当时就已说明白了,为何今早前来追赶?朱三说二姐家中发生了人命大案,必须回去对质。二姐忙说家里谁人被杀?朱三将刘君荐被杀一事说出,二姐得知丈夫被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朱三等人不容二姐分辨,连同年轻后生一并抓了。

二姐忙劝众人不要动手,年轻后生与此事无关,他只不过是个路人而已。众人见得二姐与他同行,料想是凶手携手潜逃,若不将后生抓捕回去,众人无法向县官交代。众人一起动手将后生绑了,从他背着的搭脖里搜出了十五贯钱。

这一下人赃俱获,还有甚话好讲?众邻居将二姐和后生绑缚,一同押回刘君荐家里。二人到了家中,果然看到刘君荐被人杀死在地上,脑袋被人用斧头砍断,老丈人送的十五贯钱也丢失了。二姐扑在刘君荐尸身上痛哭,后生则满脸疑惑,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王员外和王氏也赶来了,见到刘君荐的尸身,老员外和女儿哭了一场。老员外指着二姐说:“你如何杀了丈夫,劫了十五贯钱逃去何处?今日被捉拿回来,你有何话说?”

二姐哭着说出了昨晚的经历:

昨晚丈夫回家后,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由于她白天干活太累,就在灯下睡着了。丈夫喊了好几遍她才起床去开门,刘君荐进门后带回来了十五贯钱,她问刘君荐何处弄来这么多钱?刘君荐说因为家贫,他把二姐典卖给了一个客人。他今晚在客人家签了协议,拿了钱吃了饭才回来的。

二姐不信刘君荐的话,忙问为何王氏没一起回来?刘君荐说王氏不忍与她分别,故而明早等她被卖掉后再回来。刘君荐说完,不脱衣衫就倒在床上睡去了。二姐见刘君荐说得有鼻子有眼,担心确有此事。于是心中暗想,不如现在赶紧回家将此事告知爹娘,就算明日被人买走,爹娘也好知道自己的下落。二姐思考了片刻,把十五贯钱一垛儿堆在刘官人的脚边。趁刘官人酒醉不醒,轻轻地收拾了随身衣服,悄悄开门溜了出去。

此时已是半夜,二姐不敢独自上路,只好去邻居朱三家里,与朱三妈借宿了一晚。二姐告诉朱三妈,今日丈夫无端将她典卖,她必须回去告知父母。恳请朱三妈明日告知刘官人一声,若明日客人上门要人,可同丈夫到爹娘家中来讨个分晓。朱三妈听罢,认为二姐的话在理,于是答应下来。次日清晨,二姐起床辞别。

二姐清早离了朱家后,便往娘家奔去。行不上三里路,早已经疼得双脚难以挪移,只好坐在路边歇息。此时有一赶路的年轻后生上来搭话,年轻后生说他是村里人,在城中卖了些丝帐,讨得一些钱,要往褚家堂去。二姐听罢心中欢喜,她的爹娘就住在褚家堂左侧,若后生能带着她同走一程,也是行个方便。后生听罢,连忙说愿意效劳。

后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二人并肩而行不到二里路,地保就带着人追上来将他们逮捕了。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丈夫被杀一事,那年轻后生也只是个路人,至于他背着十五贯钱,那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二姐话音未落,王氏在一边怒骂道:“净胡说,昨日我父亲将十五贯钱与他作本,他岂有哄你说是典卖身价之理。莫不是你勾搭上了别人,又见了十五贯钱,见财起意杀死了丈夫,又耍心机到邻居家借宿一晚,暗地里与汉子通同计较,一起逃走。现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何狡辩的话说?”

后生背着十五贯钱,刘君荐也被劫走十五贯钱,二姐与后生并肩前行,如此种种岂是巧合?莫不是有心阴谋,如何能如此顺畅?众人齐声附和,都称王氏之言,甚是有理。此案再明了不过,定是二姐与年轻后生有瓜葛,联手杀了刘君荐又劫走了十五贯钱逃走。

那后生听罢,顿时慌了。他连忙说自己姓崔名宁,与二姐并不相识。他昨夜进城卖丝帐,卖得铜钱十五贯。今早在路上遇到小娘子二姐,便偶然问起她要去何处,为何独自一人行走。小娘子说要去褚家堂,正巧与他同向,故而二人结伴而行,他不认识二姐的丈夫,更没有杀人。众人哪里肯听?当即将二人扭送去了临安府衙。

临安府尹听了王员外父女和邻居之言,认为他们说得有理。临安府尹说:“刘家丢失十五贯,你恰好卖了十五贯。这分明是搪塞之言。况且他妻莫爱,他马莫骑,你既与那妇人没瓜葛,却为何与她同行同宿?你这等狡辩,不打如何肯招?”

府尹一声令下,衙役对二人轮番拷打,杖责、掌嘴和钉竹签子,把人打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审讯如杀人,崔宁和二姐支撑不过,只得屈招了。左邻右舍画了押,府尹将二人上了枷锁,送入死牢等候处决,十五贯钱还给王员外。

不久之后,上面传下判决:崔宁谋财害命,拐骗人妻,依律处斩;陈氏勾搭崔宁,杀死亲夫,大逆不道,判处凌迟。判词一下,二人被从大牢中提出,押赴市曹,行刑示众。两人被斩被剐,乡邻们见二被杀,无不拍手称快,大赞府尹判决公道,断案如神。

转眼一年过去,大娘子王氏独自在家过得清苦,老员外见她守寡太苦,就派仆人老王去接。大娘子王氏见家中空空落落,全然没有了人气,便听从了父亲之言,收拾行李让老王背了,与邻居家作别。二人一路出城,突然一阵乌风猛雨,二人赶紧往一片树林里跑去躲雨。

二人刚进入林子,就发现林中窜出一个汉子。汉子身穿一领旧袍服,手持一把雪亮钢刀。王氏和老王吓得不轻,这分明是个抢劫的强盗。老王扑过去打强盗,强盗将老王打倒在地,连搠了一两刀,老王当场身亡。

王氏见老王死去,料想难逃贼手,便心生一计,拍着手叫道:“杀得好!”那强盗停了手,怒问王氏是什么人?王氏回答:小妇人不幸,丧了丈夫,却被媒人哄骗,嫁给了这个老头,受尽他的折磨迫害。今日大王杀了他,也为小妇人除了一害。

那强盗见王氏如此小心,又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便问王氏是否愿意给他做压寨夫人。王氏寻思,眼下无计可施,只能委曲求全,便点头答应愿意服侍强盗。那强盗心中欢喜,收拾了钢刀,将老王的尸体丢入涧中,领着王氏来到了山中的一处庄园内。

强盗得了王氏后,不到半年又连发了几次大财,渐渐富裕起来。王氏见家中渐富,劝说强盗收手不要再杀人越货了。强盗早晚被王氏劝转,果然回心转意,金盆洗手不再劫道,到城里开了一家杂货店。强盗自从进了城,开始进庙烧香拜佛了。

一日在家中闲坐,强盗对王氏说:“我虽是强盗出生,却也晓得冤有头债有主。当初只是吓吓路人骗点财物,只能户口。后来遇到了你,一向买卖顺溜,今已改行从善。闲来追思既往,只枉杀了两个人,又冤枉了两个人。现在时常挂念,想做些功德超度他们。

王氏问强盗,如何枉杀了两个人?强盗说,一个是王氏的丈夫,前些日子在树林里他顶撞于他,被他杀死了。另外一个,却令他觉得良心不安,因为杀了这个人,又连带害死了两个人。强盗说出了这桩往事:

一年前,他赌输了钱财,身无分文,夜间便去偷摸一些东西。不想到了一户人家,见他门也没关严实。就趁机摸了进去,只见户主人醉倒在床上,脚后却有一堆铜钱,便去摸了几贯。正待要走,却惊醒了户主人。户主人翻身起来与他打斗,他敌不过户主人被驱赶到了厨房。

此时邻舍有人察觉,开始拿起武器前来帮助。他一时心急,正好看见厨房里有一把劈柴用的斧头,便拿起斧头砍倒了户主人,又一斧头砍断了他的脖子。砍死户主人后,他返回房间拿走了那十五贯钱。后来打听得知,此案还牵扯了两个人丧命,一个名叫崔宁是个年轻后生,一个名叫陈二姐是户主人的小妾。这两个人一个被斩首,一个被凌迟。他自觉最对不起二人,于是便耿耿于怀,想要做法事超度他们。

王氏听了强盗的话,惊讶得合不拢嘴。原来当初杀死丈夫的人就是这个强盗,这个强盗可谓是血债累累,他不仅杀了仆人老王,也杀了丈夫刘君荐,还连带害死了陈二姐和崔宁,四条人命案子,累累血债,自己又被他强行霸占一年多,如此深仇大恨不能不报。

第二天,王氏趁强盗不在家,溜出家门去临安府报了案。此时临安府已新换了府尹,王氏将强盗的罪恶一一说出。新任临安府尹见她情词可怜,即着人去捉拿强盗前来对质。府尹对强盗进行严厉审讯,强盗交代的案情与王氏交代的并无差错。府尹按律判决强盗斩首,并将结案陈词上报有司复核。

不久后,刑部判决下达,强盗被斩首示众。其家产一半没收入官,一半分留给王氏。行刑那日,王氏去丈夫和崔宁、陈二姐的坟山祭奠了一番。王氏将一半家私舍入尼姑庵中,从此在家吃斋念佛,一直到终老。

此案离奇曲折,八百年来被演绎出多个版本,十五贯是本案的核心,也有将其编为“错斩崔宁”的剧目。此案之所以发生,错就错在刘君荐不该乱开玩笑,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开错了玩笑的后果极为严重。刘君荐落得个被杀的下场,还顺带连累了陈二姐被凌迟、崔宁被斩,老王被杀,王氏被人霸占,强盗被斩首,整整五条人命,其后果何其惨烈。这正是:

善恶不分丧身躯,只因玩笑酿灾危。

劝君出语须诚实,口舌从来是祸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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