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西葡(5)
(圣保罗医院俯瞰图,图片引自网络,彩色部分为开放部分)
十、圣保罗医院和加泰罗尼亚音乐宫
公众艺术,如建筑、音乐和戏剧,因创作者与公众间更积极的互动,得以反映时代的风貌,甚至成为潮流的先声。瓦格纳的歌剧,对德意志的统一没有直接作用,却不自觉地反应着民众向往英雄涌现与帝国一统之心愿。巴塞罗那的建筑,正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造城运动和商业繁荣的缩影,是工商阶层与市民大众的胜利。这一阶段至1929年世博会达到顶峰,国家宫的奢华景象便是终曲前的绝响。高迪无疑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建筑大师,仍在继续的圣家堂工程,使得对他的关注绵延不息。从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宣传片头,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城市、这座教堂和这位大师。如今走进巴塞罗那,感受到建筑旁边还有更多的建筑,大师周围还有更多的大师,这方水土和那个时代成就了这一切。天才的灵光一现,不正是大潮涌起时,被抛至最高的浪花,在天地日月间闪耀的瞬间。
蒙塔内尔与高迪、卡达法尔奇(巴特罗之家的隔壁建筑就是他的设计)并称为加泰罗尼亚现代主义建筑三杰。他是高迪的老师,于1885年建造的塔皮耶斯基金会大楼拉开了巴塞罗那现代主义建筑的序幕。其最杰出的作品——圣保罗医院和加泰罗尼亚音乐宫,在1997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圣保罗医院离圣家堂不远,一站地铁而已,我有公交十次卡,自然不肯走路。地铁出来,天气完全转好,蓝天明媚得完全没有刚下过雨的样子。透过葱绿的梧桐,可见医院砖红的外墙,主楼四周还有讲述院史的马赛克拼嵌画,很漂亮。医院占据9个地块(圣家堂仅1块),面积颇大。以对角线为中轴对称建造,中轴上有行政楼、手术楼等,两侧则是住院楼。医院仍在使用,一小部分历史建筑修复后开放参观。这里远没有圣家堂人多,慢慢闲逛,无人打扰。圣保罗医院原为收容贫苦病人所建,却造得一点都不马虎,住院楼按照科室、男女分立,人均面积超过当时各国标准(人均面积145.5平方米,听到这个数字,我都惊骇了),一点都不拥挤。楼内空间高挑,上下都有开窗,即透气,又防风。从地到顶全帖着瓷砖,花样清新素雅,既赏心悦目,又清洁卫生。每栋楼都设有面向花园的阳光房,供病人休憩。即使卧床的病人,蒙塔内尔也设计了绿花瓷砖的天花板,用不谢的花朵送上安慰和祝福。各楼之间有宽阔的地道相连,方便病人移动,无惧风雨。蒙塔内尔认为美也是一剂良药,也能疗愈病人,于是在实用性和经济性考量之外,很注重美的表达。这座医院中轴对称是均衡的美,每幢楼宇细节不同是差异的美,圣人雕像林立,弥漫圣洁之美,鲜花绿树处处,洋溢生态之美。我坐在花园的树下,任由阳光洒遍周身,眯起眼睛,细嗅花香,不是病人,亦觉治愈。
面向穷苦的病院所有经费都来自捐赠,可蒙塔内尔还是用尽心思建造起奢华的行政大楼。我想这不该是简单的浪费或炫富,而是对捐款富人心理的微妙把握。善心汇聚的宫殿如纪念碑般矗立,是对所有捐赠者最直观的报答。走过门厅,走上楼梯,走进院董会大厅,一路品味蒙塔内尔的风格,相较高迪我觉得更为写实。真实的花卉图案出现在各处,玻璃上、瓷砖上、墙面上。伊斯兰风也用得直白,箴言、拱券、回廊、壁画应有尽有。院董会大厅是行政楼最开阔的房间,一整面玻璃窗把全院的风景透进来,作为最好的装饰。大门正对着圣家堂,两座伟大的建筑遥遥相对,是有意?是巧合?我不知道,只知道高迪被撞后死于圣保罗医院。
穿过哥特区的小巷,迎面看到一组戏剧雕塑,便到加泰罗尼亚音乐宫。街巷狭窄,无法看到音乐宫全貌。走进室内,更能欣赏设计者的匠心。医院治愈身心,剧场娱乐灵魂,功用不同,设计亦不同。从门厅、到楼梯、再到休息室,一路上的设计都引到最后的重点——大剧场。第一眼就被玻璃大顶棚吸引,彩色玻璃用在花窗上常见,用在顶棚上并不常见,100年前如此设计,可谓前卫大胆。顶棚也非平板一块,正中的凹陷设计,引入更多的光线,流光溢彩,不是吊灯,更胜吊灯。第二眼看向舞台,不大却很华丽,台口两侧满是雕塑,似乎是神话故事。台后墙壁悬塑两列音乐女神,手持各色当地乐器,很漂亮。在剧场中坐下,开始慢慢欣赏剧场装饰的细节,雕塑、彩绘、瓷砖、玻璃各种手段堆砌在一起,奢华到有点堆砌之感。矫饰之风可能正是迎合当时人们的心理。
作为同时代的建筑大师,蒙塔内尔比高迪要实际,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个人风格,但对功能性的突出,对人心的把握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