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西游之二五：《西游记》中的“色”，美而不俗，艳而不黄
告子说：“食色，性也。”既然人的天性如此，那么任何小说，自然免不了“食色”的描写，《西游记》也不例外。
猪八戒就有两大爱好：第一，贪吃；第二，泡妞。“食色”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简直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代言人了。
本文姑且只谈“色”——从小说关于“色”的描写角度，试做一番语言和意境的鉴赏。
当初任天蓬元帅，因为酒后戏弄霓裳仙子，被贬下界。可是女性对老猪的吸引力，那是他脱胎换骨，即使成为一副猪相，也改不了的本性。
他先后倒插门两次。卵（又称“卯”）二姐是妖精，不到一年就被他整死了。后来，又霸占高小姐足足三年。唐僧收他做了和尚，临走他还不忘叮嘱老丈人一旦取不成经，就要回来还俗照做女婿。
“和尚是色中饿鬼”，这是猪八戒的心声，也是他的行为指南。
观音菩萨偕同黎山老母、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四人一起设局，考验他们师徒是否过得了美人关。结果谁中招了？唯独老猪。
“你看那猪八戒，眼不转睛，淫心紊乱，色胆纵横”，见“丈母”犯难，不知将三个女儿哪一个许配于自己，便要将她们一网打尽，还大言不惭道：“我幼年间也曾学一套熬战之法，管情将一个个伏侍得她欢喜。”
结果撞天婚失败，一个女儿都没逮到后，他竟然打起了丈母娘的主意。不论老小通吃，猪脸厚过城墙，不关进“笼子”里治治，怎么能耐得住饥渴走完漫漫西天路？
但老猪的毛病，是怎么也治不了的。你看，此后路上，但见美女，他踊跃而上的劲头，比打杀妖精大多了。
白骨精变作个美女，“翠袖轻摇笼玉笋，湘裙斜拽显金莲”，“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呆子远远望见，就抢着撒欢儿跑上去问信。
但，风流不是男人的专利。《西游记》在用诙谐幽默的语言描画呆子好色的同时，还按时间脉络，以丰富多彩、绮丽绝美的诗文，不时呈现一些女性、女妖的本能冲动。
乌鸡国太子询问母后和父王三年来夫妻恩爱是否同前。你听：“三载之前温又暖，三年之后冷如冰。枕边切切将言问，他说老迈身衰事不兴。”这位娘娘的回答是不是令人大跌眼镜？
在西梁女国，那女王“卷珠帘，下龙床，启樱唇，露银齿”，来接唐僧婚配。而唐僧的身姿一映入她的眼帘，当下教她心欢意美，“不觉淫情汲汲，爱欲恣恣，展放樱桃小口，呼道：'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也？’”好一个“占凤乘鸾”！
女王瞅师父，徒弟瞅女王，一样的眼神，不一样的心态。呆子“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得都化去也。”还能找出比这入木三分的语言吗？
蝎子精把唐僧掳去，将卧房收拾一新，弄出娇媚放荡之态，“活泼泼春意无边……淫兴浓浓……要贴胸交股和鸾凤……卖弄她肌香肤腻”，这样恣意的撩拨，谁受得了？除非唐僧。
悟空变作牛魔王二调芭蕉扇，铁扇公主与他接风贺喜。酒过数巡，罗刹女“色情微动，就和大圣挨挨擦擦，搭搭拈拈；携着手，俏语温存；并着肩，低声俯就……絮絮叨叨话语多，捻捻掐掐风情有……粉项自然低，蛮腰渐觉扭。合欢言语不曾丢，酥胸半露松金钮。”小别胜似新婚。男女间的那点风花雪月事，寥寥数语，就被作者道尽了。
荆棘岭杏树精见了唐僧，和出的诗文也是春意盎然。她在唐僧身边“挨挨扎扎，低声俏语”，“趁此良宵，我与你倚玉偎香，耍子去来。”树木也懂得雌雄相配啊！
朱紫国王的金圣宫娘娘，为了助悟空降伏金毛犼，与妖精畅饮交杯酒，专说那夫妻之话，“娘娘一片云情玉意，哄得妖精骨软筋麻，只是没福沾身。”嗯，哪个佳人不会温存！
盘丝洞的七个蜘蛛精捉了唐僧，却去温泉里洗澡，你看一个个：
“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似白银，素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脂，香肩欺粉捏。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金莲三寸窄。中间一段情，露出风流穴。”
瞧，是不是文字飘香，如同香奈儿随风扑面，让你嗅到了美人难以抗拒的气息？而这最后一句，又是何等的露骨，有没有引起你的荷尔蒙骤升？
反正老猪是把持不住了，你看他宽衣解带，扑腾一声跳入水中，就要和人家洗鸳鸯浴。妖精都羞了，他却变作条滑溜溜的鱼儿，在她们胸脯前盘来盘去，又游入水底，“在那腿裆里乱钻”。但这些女妖精可不是水性儿，忍无可忍之下，一个个裸奔而出，“捂着那话”，肚脐眼中射出千丝万缕，倏忽间织就一张大网，将呆子罩于其中。
无底洞的老鼠精，在镇海禅林寺色诱悟空变的小和尚，说：“奈我前生命薄，投配男子年轻。不会洞房花烛，避夫逃走之情。”宅里满足不了的欲望，设法从外面得来。妖精就要带他到后园中“交欢配鸾俦去”，“口里'心肝哥哥’地乱叫，将手就去掐他的臊根。”后来掳走唐僧，又安排喜宴，定要与长老交欢，真是比武大郎的那个娘子还贱。
玉兔精顶替天竺国国王的公主，抛绣球招唐僧为驸马。八戒得知后，急得埋怨沙师弟把自己的艳福搅黄了，因而不愿意去救师父，还说：“师父做了驸马，到宫中与皇帝的女儿交欢，他那样一把子年纪，还不知被窝里之事？”话说师父若像他一样，看见美色就投降，还取个毛经？
月宫的玉兔也思春！太阴星君来收服她时，猪八戒与霓裳仙子重逢了。得见这个一直令他魂牵梦绕的美人，他“忍不住跳在空中，把霓裳仙子抱住道：'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我和你耍子儿去也。’” 唉，灵山在望了，二师兄还在耍流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猪最后被封为净坛使者，也是佛祖照顾了他的性儿。得成正果，依然是个吃货，可想这好色之性，在他的身上恐怕也难以彻底泯灭。
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无论是仙，是妖，还是人，概莫能跳出雌雄两性的关系。而《西游记》能把这种本能，描绘得如此惟妙惟肖、妙趣横生，美而不俗，艳而不黄，我们读者只能膜拜。
文｜纤云涵月
注｜配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