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集邮 || 和谷:家书抵万金
我不谙集邮,不知杜甫先生盼望的家信上贴的是怎样的付款凭据的邮票,只记得“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千古名句,让多少天涯人断肠。诗人在安史之乱的日子里,“烽火苦教乡信断”,到了春深三月,战火仍连续不断,老先生多么盼望家中亲人的消息,这时的一封家信真是胜过万金。
如今的电子时代,快捷方便,却几乎断送了书信和信封上的邮票之命运。信和邮票,突然在某一天嘎然止步,如同“家书抵万金”的诗句,被送进了历史的收藏馆。偶尔去光顾它,是在寻找遗失的往事,惦念流逝的心情,至于集邮的商业行情涨了跌了,与我却很陌生。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在家乡土窑洞里读小学,不会给谁写信或收到谁的来信,与外面的世界是完全隔断的。一天,老师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可以给苏联的小学生写信交朋友,信写了却不知寄往何处,寄给哪里的阿莎,不了了之。或者帮不识字的邻家读亲自部队上的儿子的家信,学着写一封回信,贴上一枚邮票投入邮筒,寄向遥远的地方。
直到在镇上读了初中,遇上wenge大串联到了北京、延安,才知道给家中父母写一封信报平安。真正收到的第一封信,是来自天安门照相馆的信,里面装着我的留念照。当时已经当了回乡知青,是用一双掏粪的脏手打开信封的。到省城上了大学后,便开始了漫长的写信收信的生活,几乎每个月跑一趟门口的邮局,掏八分钱买邮票,与家里联系。由于经济困难,也便珍惜起八分钱的邮票来,常常将家里来信的邮票剪下来,放在洗脸盆里的水中浸泡,然后洗去上面的粘液,贴在木质或玻璃上晾干,夹在书册中。邮票大多是天安门或工农兵宣传画的图案,后来有了花花草草鸟鱼禽兽风光名胜的图案,总是对新发行的邮票抱有一种兴趣。
假期回家,在邻家发现了一本旧《康熙辞典》,在书脊的破损处粘了几枚邮票,是清朝和民国年代的,其中有龙和帆船的图案。曾祖父辈在清末民国出过读书人,编撰过县志,与大学教授黎锦熙等名人过从甚密,留下了此件宝物。邻家见我是读书人,挺喜欢的,便送给了我,如获至宝,后来却散失了。
从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也还是信件和邮票的时代。我先后在红缨路、教场门、莲湖巷当编辑,来往的信件稿件繁多,常常注意把来信的新鲜邮票剪下来,放在一个抽屉里或装入大信封收藏起来。儿子上学后,对邮票感兴趣,我把集攒的邮票给了他,算是一种珍贵的礼物。遇到儿子生日,也往往送一套价值不菲的集邮册给他,多年后竟然积攒了厚厚一大摞。我也常去西一路与案板街朝北的巷子游逛,如今的手机一条街曾是热闹的集邮一条街,我只是个看客,没有做过一笔集邮的买卖。
有几年时间,我与《香港文学》有文稿来往,他们是同仁刊物,政府不可能拨款办刊,刊登了我的文章付不了稿费,只是折算成订购刊物费用寄赠。寄来的大信封上,总有非常美观的邮票,有伊丽沙白女王的图案,我总是小心地收起来,转交儿子保管。那一年我从客居的海南岛去欧州途经香港,给在清华大学读书的儿子寄了一套当地首日封的邮票和明信片,儿子回信说很喜欢。儿子去美国读博,已经到了新世纪,只是寄回了几封信,联络多是电话或手机短信,彻底告别了“家书抵万金”的时代。可他还惦记他的集邮册,没有忘记嗜好。
手机短信总不能贴上一枚美国的邮票,速食的时代似乎把一切都很快消化了,不留下一点痕迹。人类在文明进程中获取了许多,同时也丢失了许多,比如家书,比如邮票,被作为无用之物无情地抛弃了,这是一种悲哀。现代人,少了家书和邮票,已经少有了情感和往事的凭据或者物质的证明,在虚拟的空间中游荡,在时间的风雨中流浪,繁复而一无所有,到哪里去寻找简单而悠远的人与人交际的形式。据说电子商务和网购趋向潮流,特快专递堆积如山,它没有贴一枚邮票,只给你一个收货单的轻薄的纸片。你很快把它丢入了垃圾堆,它也是一种交易凭据,却与精神和心灵无关。
如今有了电子邮件,只须点一下鼠标,信件稿件便在几秒内送达对方。偶尔需要邮寄纸质资料,才上一趟邮局,在冷冷清清的寄信窗口买一枚邮票,把信件投入信箱。是重温,也是在怀念家书的一种仪式,对自己与邮票这种事物的一种无奈的慰藉。
作者简介:和谷,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原陕西省文联副秘书长,作品多次获全国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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