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屈长谊：奶箱不空
比秋（王慧 摄）
奶箱不空
文/屈长谊
好几天了，门口奶箱仍然是空的，爱人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交这个月订奶的钱，所以没有送。我认为不可能，因为八年了，无论我们是否按时交下个月的费用，送奶的大姐总能保证我家的奶箱不空，因为她知道我们肯定每个月都会订两瓶。
一天下午，来了一位男士，他说送奶的大姐辞职了，由他接替大姐的工作。虽然我心中有略微的不舍，但是我知道大姐的梦想应该实现了，便暗暗高兴。送奶的大姐还负责订报，小小的车子总是被她装得满满当当，车子踏板上放高高一摞报纸，后备箱的地方是个大大的框子，分上下两层全装的玻璃瓶的酸奶和鲜奶。记得第一次和她碰到是我才住到这个小区不久的一个下午，我询问她是否可以给孩子订鲜奶，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面带微笑回答我所有的疑问。后来每个月末她都会按时来我家续订，续订的时候一般都是晚饭前后，因为只有这个时间家里才会有人。每天早上，往往我在梳洗就会听到门外轻轻的瓶子相互碰撞的声音，我就知道儿子的早餐奶来了。虽然我们天天有交集但是我们却少碰面，早上她是最忙的，很多家庭早餐离不开牛奶，所以她不能有任何的耽搁，因为这个原因她从不坐电梯，一大早黑乎乎的就听到跑楼梯的声音。我知道他们送报送奶最怕的就是投诉，我留有她的手机号，有任何事情会和她直接沟通，我们交往八年，我从来没给公司打过一个电话，哪怕是咨询。或许她的客户和我一样的心态，有任何事情都会和她直接沟通，所以她的业务总是繁忙而多样。在不同的时期我的要求不同，比如：我们要外出旅游，最近的牛奶能否先不送；侄子来了能否多送一瓶酸奶；吸管没有了请明天拿一包……一来二往，我们变得很熟悉。
每个月末续订时，一般都是我在做饭，她会轻轻地敲门，进门后总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再看看脚下，似乎怕带尘土进来，我经常会招呼她坐下，但她都坐沙发的一个小角，很快地算账、开票，她的字很漂亮书写也很整齐，很短的时间处理好，离开时把沙发抚平，如果门口有垃圾袋她会顺手捎下去，我觉得给她增添了麻烦，从此后不再把垃圾袋往门口放。
一个暑假的一天，我们才结束旅游，慵懒地在家里陪着儿子看书，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原来是送奶的大姐，她说订奶的那几天我们没有在，她今天专门过来看看是否下个月还有外出计划，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如果有外出计划可以把订奶的时间调整一下，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整合成一个月的费用，只要我们外出了就停止送。我心里默默感激她周到的想法，我让她进来坐坐，我给她说咱家不用换鞋。她的包总是随身背着，我知道那个包里是客户的资料和发票单。刚好茶几上放着才切开的西瓜，我拿西瓜让她吃，她推辞着，但我执意给她。那几天外面热得如蒸笼一样，家里有空调还算舒适，她坐下后，我们顺便聊起来。她给我说她有个大儿子已经上初中了，还有个小儿子在上小学，但是她不能陪孩子，只能把孩子放在老家让爷爷奶奶照看，她一直有个梦想，希望挣够在老家县城买房的钱，然后就回家好好陪孩子学习，照顾孩子的生活，解放辛劳的老人。她说她羡慕我们，能天天与孩子在一起，陪着孩子一起长大，她也很羡慕城里的孩子有良好的学习环境，她在县城买房子的目的就是让儿子们享受较好的学习资源。她说这些话时眼睛里满是希望，带着期盼的微笑。我说你这么敬业，你的想法一定会实现的。她说自己是高中毕业，在村子算是高材生了，但是因为当时家里穷，没有机会上大学，所好她儿子们都听话，学习也不错，她一定要让孩子参加高考，尽自己能力给孩子铺平前行的道路，虽然现在年轻人只要勤劳就很容易生存，但是她一定要让知识作为后辈生存的根本，说这些的时候她那么坚定。她询问我今年暑假给孩子报了什么夏令营，花费多少，孩子有什么收获。我一一作解释。看着她认真的劲头，我就知道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暑假参加类似的活动，她说每年假期都会带儿子们来西安一两天，让他们在公园玩玩，让他们看看西安城的变化，尤其是地铁一号线开通后，她第一时间带老人和儿子们感受坐地铁的滋味。我问她计划什么时候买房子，她说就在最近几年，她和爱人都在外面打工，只要人勤苦，工资都还可以，他们的钱也攒的差不多了。看着她带着满意的笑容，我心里也不由激动起来，这些可爱的打工者他们的梦想其实很朴素，也很务实，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当然关系也更近了。还有一次也是晚上，她来续订下个月的酸奶，我刚好做了韭菜盒，给她拿了一个，她怎么都不要，我说你看我做得还缺点什么，吃起来总是觉得怪怪的，她才拿了，咬了一口微笑着说：“味道挺好的，屈老师人真好。”我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老家在农村的缘故吧，我对体力劳动者总有最原始的尊重。
让我对她更加仰视的是另外一件事。一天下班的时候，我老远看到小区里的人围了一圈，在那里说着什么，走近一看，大姐送奶的车子放在一边，蹲着和坐在地上的老奶奶说着话，还一边拨电话，老奶奶用手揉着自己的腿，我心里一沉，别是她把老奶奶撞了，心里不由揪着一把汗，站在那里仔细一听，原来是老奶奶自己摔了，她刚好路过就扶起来并给老人的儿子打电话。一会儿，只见老人的儿子和孙子大步流星跑过来，我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只听见老人的儿子老远给她说着谢谢，并给老人说车一会儿就来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他们一再给送奶的大姐表示感谢。马上就为自己心里的小感到惭愧。
现在，给我家送奶的是一位小伙，依然按时，清晨每每听到奶箱瓶子清脆的碰撞声时，我总会想起大姐，这会儿她应该在县城的新房里也给孩子们做早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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