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方言释考——落道（làodɑo）亦（落lào套tao）·落道帮子

“落道”读作“làodɑo”，不是落在路上意思，而是个形容词。在唐山话中，“落道”有几种含义。一个人不求上进，对事不上心，办事不认真叫“落道”。例如：“这么重要的事儿，可不能交给落道人，弄不好会出岔子。”“人是挺聪明，就是落道，没有那个单位愿意要他。”一个人生活中不修边幅，邋邋遢遢，常被人说成“落道”。例如：“他就是个落道人，多好的衣服给他穿，用不了几天就不成样子了。”行为不检点、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也被形容为“落道”。例如：“那小子不成器，整日价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纯粹是个落道帮子！”前两个义项中，“落道”只是生活小节问题，而后一个义项则反映个人的品质问题。说一个人是“落道帮子”，与二流子无异。

关于“落道”一词的来源，有两种理解。

从字面上分析，“落”是降落、下降；“道”指是境况。有一个词语叫“家道中落”，意思是说家业衰败,境况不如以前，这是说“家业”的“落道”。于人而言，较之先前境况差了，也可以说是“落道”了。这里的“道”包含了做人的准则、规范的意思，一个人降低了行为的准则，就是变“坏”了，因而就“落道”了。

从字音上探究，笔者以为“落道”应是“潦倒”的音变。“潦”也读“lǎo”，与“落（lào）”音近，“倒”与“道”同音，如读轻声属于同音，“潦倒”读白了，就成了方言中的“落道”了。“潦倒”，形容颓丧、不得意，一个人在“颓丧、不得意”的境况下，对自身的要求必然降低，行为举止有时就会不合规范，在人们的眼中就是“落道”。

笔者更倾向与“潦倒”——“落道”的音变说。

把“落道”说明白了，“落道帮子”就很容易理解了，说白了就是唐山人常说的“落道人儿”。“落道人儿”何以称之为“帮子”呢？在前面《老帮子》一文中曾提及“帮子”，“帮子”在这里是个比喻词。“帮子”指白菜外层粗糙的厚叶。大白菜是唐山的特产，玉田“青包头儿”很有名。“物以稀为贵”，旧时在南方，每到冬季，大白菜是价格昂贵的俏货。富裕之家至多买上一棵半棵，在菜头疙瘩上系上红绸，与腊肠腊肉并排栓挂在厨房上方的横杆儿上。在爆炒腊肉时劈下一片帮子，俏上几片白菜，那就是招待贵客上好的佳肴了。但在唐山大白菜却不值钱，是平头百姓的当家菜。每年深秋，菜市里白菜堆积成山，家家户户都买上千八百斤，地上堆满了白菜帮子。菜农收割白菜时，用砍刀打掉菜帮子，地头上铺满厚厚一层菜帮子，只能用作猪羊饲料——这掉在地上的菜帮子，人们称为“落道帮子”。后来人们以此比喻潦倒落魄，低劣无能，品行不端的人。

鲁迅小说中的“孔乙己”，是旧时一个读书人的形象。他虽读书识字，没考场秀才，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算是失去了做人的尊严。他除了识字“不会营生”，又好喝懒做，以致一贫如洗。他不修边幅，“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的长衫。其人品性也不大好，偶尔给人“抄书”，还偷人笔砚，因此惨遭毒打。最终“孔乙己”在贫困潦倒中死去。可以说，“孔乙己”可算作“落道帮子”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