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说《论语》:阳货篇(五)
17.05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二、释 解
季氏的家臣公山弗扰,盘据在费城准备反叛季氏。公山弗扰听闻老师对季氏专权的不满,于是便使人聘召老师。老师想借此来引导和唤醒沉沦已久的良知道义,准备前往察微审几,借机重建礼乐秩序,还政于鲁君,维护公室。性直的子路对此很不高兴,认为公山弗扰反叛季氏虽非大逆不道,尚在道义情理之中,但目前以弱抗强难成气候,如果老师前往,虽说是行仁,但是不能说是智,于是对老师直言陈说:“没有地方去就算了,何必要去公山弗扰那里呢?”老师说:“召请我难道只是一句空话,没有原因让我白跑吗?如果有人能够用我的治理之道,我难道仅仅为了满足于复兴一个不可救药的'礼崩乐坏’的东周秩序,而丢弃行文武周公之治于天下的机会吗?”
三、释 字
召
《说文》:召:𧦝也。从口刀声。直少切。
《约注》:召:桂馥日:“本书:'𧦝,召也。’《书·甘誓》:'乃召六卿。’《诗·东方未明》:'自公召之。’《曲礼》:'父召无诺。’”舜徽按:桂氏所举,皆自上施下之辞也。古者礼请亦曰召,本书见部“靓,召也。”是已。靓即后世请客之正字,《史记》、《汉书》并通作请。《广雅·释言》:“召,靓也。”即其义。
《玉篇》:召:驰庙切。呼也。又音邵。
汉字“召”从口刀声。甲骨文“𥃝”,徐中舒认为从匕非从刀,他在《甲骨文字典》中说:匕为匕柶之匕,匕下从口或从酉,酉象酒尊之形,下部所以荐尊,后讹为皿,从臼,象双手,以手持匕挹取酒醴,表示主宾相见,相互绍介,侑于尊俎之间,当为绍介之绍初文。金文形同,后简化为召。是即小篆所本。高树藩在《正中形音义综合大字典》中解析说:“甲文召象人陷入穴中,招人来援以求出险之状;下象穴,上取两手相招,即招呼之意。……本义作'呼唤’解,乃呼人使来之意;或谓以言曰召,以手曰招,故召从口。又以刀有快利之意,发出呼唤与呼人使来,均利在快速,故召从刀声。一说'来啊’之合声与刀相近,故召从刀声”。陈英杰《字源》中说:“甲骨文、金文中有一字作𥃝,文献中召公奭之“召”西周金文即作此形。学界一般都把𥃝与召看作一字异体,其实这两个字意义上没有关联,字形上也没有衍生关系,本来就是不同的两个字。西周金文中二字偶尔混用,当是音同通假。甲骨文中,𥃝多作地名,……召多作方国名(“召方”)。……战国以后,召逐渐取代𥃝。召公之召……本是召公奭的采邑,文献中或作'邵’,地名字加邑旁,后以地为氏。”召本义是召呼、召唤,由召唤义引申出召请、征召、号召、招致、辅佑、相助等义。
四、素 说
前一章通过子游在武城施行礼乐教化之道,从老师“割鸡焉用牛刀”的棒喝提问,子游的“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的回答中,让弟子们体悟礼乐教化之道的周遍普适,把握礼乐教化之道的安仁爱人和安分易使的功效。本章通过“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的记述,让人们从老师的“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回答中,体悟把握君子的领引启迪而唤醒天性良知的责任担当,理解把握“唯上知与下愚不移”的唤醒混沌不明沉沦的天性良知的道义责任。
季氏的家臣公山弗扰,盘据在费城准备反叛季氏。公山弗扰听闻老师对季氏专权的不满,于是便使人聘召老师。老师想借此来引导和唤醒沉沦已久的良知道义,准备前往察微审几,借机重建礼乐秩序,还政于鲁君,维护公室。性直的子路对此很不高兴,认为公山弗扰反叛季氏虽非大逆不道,尚在道义情理之中,但目前以弱抗强难成气候,如果老师前往,虽说是行仁,但是不能说是智,于是对老师直言陈说:“没有地方去就算了,何必要去公山弗扰那里呢?”老师说:“召请我难道只是一句空话,没有原因让我白跑吗?如果有人能够用我的治理之道,我难道仅仅为了满足于复兴一个不可救药的'礼崩乐坏’的东周秩序,而丢弃行文武周公之治于天下的机会吗?”
本章需要注意有二:一是本章所叙之事不见于《左传》,而《左传》定公十二年所叙的公山不狃反叛鲁国的事,不但没有叫孔子去,而且孔子当时正为司寇,命人打败了他。因此赵翼的《陔余丛考》、崔述的《洙泗考信录》疑本章不可信。对此,冯浩菲在《孔子欲应叛者之召辨疑》中进行了考辨说:“《论语》中所载公山弗扰以费叛召孔子之事与定公十二年《左传》所载公山弗扰等袭鲁之事是一前一后所发生的两回事不是一回事。崔氏为了否定《论语》中的记载将前后所发生的两回事情强行说成是一回事情而且以后者代前者显然是错误的。由于崔氏犯了这样的错误所以他所得出的结论即'初无所为召孔子及孔子欲往之事也’自然是错误的。同样其所谓其时孔子为鲁之司寇听国政弗扰不可能来召孔子也不可能往应之类的说法也是错误的。……公山弗扰、叔孙辄伙同阳虎正式发动叛乱在定公八年事败阳虎入保阳关。第二年即定公九年鲁师伐阳关阳虎奔齐公山弗扰等盘据费邑继续作乱。其时鲁国连年内乱鹿归谁手很难预料。孔子尚未入仕。召孔子之事即发生在此时。《左传》失载其事,《孔子世家》载之属于补载并非故意为了迁就《论语》而移前记载其事。……公山弗扰所背叛的不是孔子期望效力的公室,而正是公室的叛逆和贼首季氏因此在孔子看来他跟一般的乱臣贼子有别故对他的背叛行为表示了某种程度的同情和认可。……《论语·阳货》篇关于孔子欲应叛者之召的两段记载有其历史根据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现实中的孔子的所作所为是难得的宝贵史料无损于孔子的圣人形象不能随意加以否定和刊除。”二是“吾其为东周乎”的“东周”,不是“兴周道于东方”之意,而是指导致礼崩乐坏的东周秩序。牛泽群在《论语札记》说:“'东周’一词,自平王东迁后即用以指成周。《诗正义》云:'昭公二十二年,王子猛入于王城。《公羊传》曰:“王城者何?西周也。”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公羊传》曰:“成周者何?东周也。”孔子设言时,在敬王居成周之后,且意取周公之教顽民,故知其为东周,据时成周也。’若孔子'兴周道于东方’简谓为'东周’,恰与东周一词同,岂非大有不敬天子、僭越逆反之嫌乎?以孔子之崇礼致极、慎言作风,何至于出如此言?” 孙钦善也在《论语本解》中说:“东周:《集解》云:'兴周道于东方,故曰东周。’后人多从。此解与全句语气不合。东周指幽王东迁之后、国势已衰的周朝。孔子立志恢复文王、武王、周公之道,不以东周为奋斗目标,所以才说了'吾其为东周乎’的话。” 蕅益在《四书蕅益解》中注:“卓吾云:'言必为西周,不为东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