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玺临摹:两条从古玺到现代篆刻都沿用的技法手段

引言:篆刻学习,临摹格外重要,甚至大部分的技法学习,都依赖于临摹。所以我们有了这套临摹作业。这是我们古玺临摹作业的第四方(一共50方),就是这方非常有名的楚玺:“大府”(印蜕来自重庆出版社《先秦印风》,2011年5月第1版):

(太府)

关于印面内容,历来有争议(战国文字绵延数千年下来,各位文字学家研究,也仍然有一部分文字无法达成共识,这很正常),这方印的释文是“大府”,也有一说是“太府”(《先秦印风》),当然,“大”、“太”不分,在古文字里是很正常的事。

关键是第二个字也有争议:

汪凯先生在《古印章探微》里认为“府”字应为“上佗下贝”或“上施下贝”,证据是“郢大府铜量”上的六字铭文,他认为这个字是个官职,是主管收藏、散发布帛给三军的职官。

曹锦炎在《古玺通论》里认为就是“大府”。是主管国家财政的官署名,并且引用《周礼.天官.冢宰》里的话:“大府掌九贡、九赋、九功之贰,以受其货贿之人,颁其货于受藏之府,颁其贿于受用之府。”“大府”之名,也见于寿县出圭的楚国铜器大府镐、大府铜牛及鄂君启节,后者铭文有“征于大府”之语。这一段说明似乎更靠谱点,但这并不是定论,因为大家谁也说服不了谁。

后来收藏方故宫博物院官方给了结论,称其为:“铜柱钮‘大府’汊”,并称其为战国时期的楚国官汊,“府”即府库,战国时期,楚国设有大府、行府、造府、高府等府库,都是掌管储备各种物资或掌管制造的机构。在本文里,我们暂时依故宫博物院的说法,就是“大府”。

什么是“汊”呢?

汊的本义是河流的分岔,这里可能是指这方楚玺的钮制,如图:

“大府”玺的实物

来看看尺寸材质:这方玺印,铜质,印面5.4cm(宽)×6.1cm(长),通高11.7cm,钮形像河流分岔汇成一支(其实就是“柱钮”),所以叫汊。但又不确定,因为也有资料称相应钮制并不高起的楚玺为官汊,认为“汊”只是楚玺独有的称呼,因为楚地本就是河汊众多的地区,一方官汊,其实就是某地区的掌管凭证,这似乎也有道理,现在我们看湖北水系图,还是河汊如网的,如图:

(湖北省水系图)

但“汊”字实际上依然没有定论,因为没有详细和权威的资料证明,于是这里暂时存疑。

好了,回到临摹的细节考察上。通过临摹这方楚玺,我们至少应当得到这样一个启示:某些技法手段,是从古玺到现代篆刻都沿用的,当然,这也是我们临摹古代玺印的原因之一。

大疏大密

提到篆刻章法,首先就会说疏密原理,又通常会说到邓石如的“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会说到赵之谦的“一聚一散”的“无等等咒”(魏锡曾转述赵之谦语),但实际上,他们的章法理论,是对古代印章极性考察的总结,理论根源在古代玺印,这种理论并不是他们的发明创造,他们只是理论提纯者,后面的吴昌硕、黄牧甫、齐白石,则是跟随者。

(赵之谦疏密到极致的印例)

关于“一聚一散”,赵之谦的原话是:

“余所得集古印谱,以《西亭印纂》为最精,又得童山人钰手拓北平朱氏所藏古印一帙,又得强恕堂鉴存古印,又郭止亭《汉铜印选》,合计阅古印不下三千,率大同小异,盖一聚一散,仍此数颗不坏之宝,万事类然,无足异也。”(《铜鼓书堂集古印谱记》)

是的,是他考察了无数印面得来的结论。好,我们来看这方“大府”,实际上,它也是大疏大密的代表,在它未受残破时,疏密对比更明显,如图(来自曹锦炎《古玺通论》):

(《古玺通论》中的印蜕)

对,当“大”字处的“红地”没有受到残破影响时,这方印的疏密对比更加强烈,红处极红,白处极白。这是这方玺印临摹的第一个重点。印面被“日”字界格分成了两半,“大”字没有因为字形稀疏就占地小,而“府”字也没有因为字形更密更多占地。实际这正是疏密章法的精髓。

当然,现在我们拿来供大家临摹的样本,“大”字处“红地”有残破,有了残破,就打破了几何块面的单一感,同样也很妙。临摹时,可以残不残都留下印蜕,做一下比较。

(残破带来的影响)

直与曲

这方印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大气磅礴,这个感觉如何来的呢,仅仅是印面够大的原因吗?

显然不是!

原因很多,但主要是下面这些:

“日字格”带来的端正。由于日字界格将印面划分成了平正相等的两份,以“计白当黑”引起的对比来看,印面左右平衡,配重相当,所以端正。“大”字以直线方角完成。直线、方角,都是稳定的因素,这些直线、直角是静态的,加上直线与界格边框相连,因此,丝毫不会产生摇摆晃动之感。顺带说一下,战国楚系玺印与秦系玺印一样,界格经常出现,两国文化有相通之处。

(楚系玺里的界格)

一句话:静态的“大”字本身带来了端庄、大气的感觉,但“大”字与边框与界格的关系,被作者处理成了斜置,因此,它是静中有动的;

同时,这方印即便有界格,却也并不呆板,它同时也是飘逸摇曳的。因为还有“府”字。在这个“府”字里,我们找不到直线,或者说我们找不到“绝对的”直线,因为作者用了大量的曲线、弧线,曲线、弧线是不稳定的,是动态的、活跃的,印面由此增加了动感,但它又不是全动态的,作者把这些曲线、弧线处理成了与边框、界格相连,找到了稳定感,同时,“贝”部也由两只脚共同构成了三角稳定感。因此,它是动中有静的。

(动静结合的印面)

一动一静,亦动亦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全印由曲线和直线构建出了既大气端方,又飘逸妩媚的综合气息。当然,直与曲和由此带来的“动”与“静”,也是后世大师经常使用的技法手段,如图:

(吴昌硕的直曲结合的印例)

印例还有很多,不再一一列举。总之,疏与密、直与曲是自从古玺就开始被历代篆刻人经常使用的技法手段。作为篆刻学习者,应当在临摹阶段就日渐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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