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兴贤书院照墙

兴贤书院照墙

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春天动工兴建,光绪十八年(1892年)夏秋之交竣工的兴贤书院,本来仅仅剩下一堵照墙。

但就是这堵仅剩的照墙,如今也没有了!

2021年3月5日,有人无视广东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中共广东省委农村工作办公室2018年6月13日下发的《关于在开展“三清三拆三整治”工作中加强传统建筑保护的通知》要求,在“三清三拆”中,把这堵仅剩的照墙给彻底摧毁了!

兴贤书院照墙虽然不是文物保护单位,但它是西宁科举文化史上仅存的文物!

民国二十六年《旧西宁县志·卷十一·学校志(三)·书院义学》载:

兴贤书院在县城西隅,为邑西部之印金局。光绪十三年起,由邑绅李锦波等劝捐,得金八千有奇,建院二座,一为头门厅,一为祖堂。旁院亦两进,前为客堂,后为司事室,除建筑费外,将余款购置田亩,岁收租谷百余石,凡牌裔进庠,额送两学印结金十两。呈各宪批准立案,发回本学,永远例行。至补增、廪序贡及文武乡、会试,皆有册金、卷资、舟车费各名目,均照定章酌给。

被彻底摧毁的兴贤书院照墙

这里,让我们重温一下兴贤书院的历史!

对于贫困士子来说,考上秀才后给教官送的礼金,是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

此话怎讲?原来清代新生在入学前一律要向学师缴纳束脩等费。

清代教官不像地方官一样有养廉银,每年俸禄也不到50两,生活相对贫困,因此,向新入学的生员收取数额不菲的束脩、印金等,便成了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光绪广东《香山县志》载,文武新生拜谒教官,除需缴纳“贽仪”,还要“另取银两曰印金,以新进之贫富定其多少;富者或至数百数十两,即贫者亦十两以外”。这些费用成为了贫困学生的沉重负担。四川东乡县(今宣汉县)就出现“贫士相戒不应考”“至贫士入学不敢见其父兄,见必责打之”的情况。山东平度州(今平度市)则因学官“勒索苛虐”,新生“起与为难,入学署滋闹”,地方官派人抓捕,最后竟酿成了几名新生“毙于狱”的惨剧。

为了纾解学师收入微薄的困窘,减少新生入学的压力,清代各地士绅纷纷捐资捐产,建立公益基金组织,并公举管理首事,议定管理章程,代新生向学师缴纳印卷、束脩费,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有采芹会、乐泮堂、肄雅堂、印金局、学田局、宾兴会等。广东香山县(今中山)成立印金局,邑绅黄栋梁等“为文武新生致送教官册金、贽仪”,共购置田产1000余亩,每年可收租银3700余两。浙江诸暨县岁贡生徐渐逵等发动大家前后合计捐田2200多亩,并于府城建造肄雅堂, “设捐户神主”,对捐资者表示崇敬,供后人凭吊。清光绪初年,张之洞担任四川学政,看见学官向新生索要束脩,有失师生体统,“乃下《学田说》于郡县”,要求四川地方官员倡导乡绅捐资,设置学田,称其管理机构为“学田局”。

兴贤书院照墙印记

山邑西宁于光绪十二年(1886年)开始筹办印金局。

上面说到,所谓印金,就是清代文武新生入学拜见教官(教谕、训导),在缴纳“贽仪”外,必须给予教官的数额不菲的银两。按照西江流域和南江流域划分,西宁县分为西、南两部分,西部离县城近,南部离县城远。在成立印金局的问题上,西部和南部的人意见多年来都无法达到统一。南部的人建议在罗定州城内成立印金局,西部的人则建议在西宁县城成立印金局。最后无法统一意见,只能分别成立西部、南部两个印金局。

云龙书院是西宁县南部7个都集资创建的印金局,地点在罗定州城德义祠的右面,北关庙、福公祠的前面。光绪十二年(1886年)筹建,十七年(1891年)竣工,其服务对象是这7个都的读书人了。

西部印金局叫兴贤书院。县里绅士李锦波等在光绪十三年(1887年)开始发动募捐,收到捐款8000多元,这与云龙书院收到的捐款3万多元相比,真是差得远了!

兴贤书院建于县城的西面,为两进,第一进是头门厅,第二进是供奉捐款人祖先灵牌的祖堂,以示对捐款人的尊敬。旁院也是两进,前面是客堂,后面是董事办公室,除建设费用外,余款用于购置田地,每年收租为稻谷100多石(是西部云龙书院每年租金700多石的七分之一)。按照书院章程,凡是灵牌主人的后裔考取文武生员,进入县学,印金一律按每人10两的标准由兴贤书院(印金局)送出。至于成为增生、廪生,按资历顺序成为贡生和到省城参加乡试、到京城参加会试,资料费、试卷费、路费等名目,按照章程研究支付。

被彻底摧毁的兴贤书院照墙

兴贤书院于光绪十六年(1890年)春天动工,十八年(1892年)建成。西宁县西部印金局负责人李锦波撰写了《创建兴贤书院记》,碑记说:

印金之送有定额,前此所未闻也。方今圣天子作人雅化,日进日上,虽遐陬僻壤,莫不争自濯磨,以鸣国家之盛。则人众而赴试者多,贫窭之子于新进谒师之礼,仓猝自难筹款,故集赀建局,置产生息,并补增、补廪、序贡,一体按名公送。今之直省及粤多有然。

宁虽小邑,独不可以为前事之师哉!惟是本邑则较有难者。何也?县属分西、南两江,西近而南远,南人之意,议建局于州城,西人之意,则议建局于县城。舆情所在,孰能强之?缘此,遂公建西、南两局,未为不是特。

西江诸君子未谅锦波之钝拙,强推作西局总事,重任骤膺,懔懔危惧,常恐有负众望。所幸诸君子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于波之有误,则正之,力不能及,则助之。自光绪十三年起,梭织下乡,随户劝捐。地狭人稀,大略得洋银八千元有奇。筹资盖若是之难哉!自此陆续催收。

先于城西隅购得步云馆一所,费金不多,而地亦足用。高居远眺,山水环卫,诚善地也。经始于庚寅年春,迄壬辰年夏秋之交,工告竣矣。名之曰:“兴贤书院”,则署事茹邑侯所取也。

计院之建,大共四座,两旁有小房,中通一巷,正院分两进,一为头门厅,一为祖堂。旁院亦两进,前为客堂,后为司事所。院前以照墙为界,院后以包墙为界。而于祀祖堂内,别为三龛,捐银五十元者,祖牌祀于正龛;不满五十元者,祖牌祀于旁龛。更有五名一牌、十名一牌,并分为上、中、左、右者,仍以捐助之多寡为序,所以奖励之者,盖如此。

然书院之设,注意尤在印金一款。盖多则难筹,少则废礼,故酌其中以为式者,理则然也。本学方、冯两老师,加惠泷西,慨然谓此事不妨仿罗定成式,以行于本邑。既蒙批准,继呈茹邑侯,亦批准,且蒙粘稿通禀州道,上及督宪、抚台、学院诸大宪,皆批准,立案发回本学,永远遵行。则奉师之礼可不废矣。

是役也,梅君监、周君绍文、汤君家树、郭君槐林、梁君兆祥、黄君兰波、梁君瑞珍、杨君汝镕、莫君炳文、陈君桂芬、黄君元勋,族侄文江,皆多所匡助焉,理合备书,而略叙其原委如此。

县里的绅士、候选训导余椿年也写有《兴贤书院碑记》:

泷西之有书院,由来远矣。曰甘棠,曰东皋、天禄……规模诚宏伟哉!而复有兴贤书院之设,则何也?

兴贤书院照墙

吾邑向号西山大峒,上自秦汉,下逮胜朝,皆以不臣置之。万历初年,举兵大征,始荡平群丑,开辟为县。幅员南北八百余里,东西百三十里。总制洋山凌公上疏,以为一方间气久储未泄,必有名世之士出乎其间。然而鼓舞之方,迄今犹若未尽者,则相其时随其地而因以制其宜,诚有不可苟焉者也。

我朝立县,例设教官二员,凡取进胶庠者,先执贽见师,而后复试,礼也。礼防其失,犹防其亵。贫窭之子,每有经明行修,而终不敢就试,夫就试,且不敢务学,亦恐不专,所谓名世之士果何从出哉?

光绪十三年,乡先进谋捐资置产,以备新进之贽仪,而不劳于自理,岂不美乎!乃于城西隅购得善地一区,南望笔架诸峰,烟云变灭,若远若近,庶几有威凤祥麟将献瑞于其间乎?其东南,则艮巽二峰,高矗云霄。左顾武功,右瞩文德,众山皆隐然如城郭。郭之外,又有清流激湍,回环映带,盖几几乎气象万千矣。即于是建立兴贤书院,以供奉题金之祖牌,而兼以载每年所入之谷租。而正座别为三龛者,特因捐助多寡以明奖劝。揆于理,实无所谬。

今夫龙之兴也,必逢风雨,鱼之跃也,必藉波涛;舟之行也,帆饱则愈速,车之行也,毂□则愈迅。语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窃以为物诚有之,人亦宜然,况逢圣天子尊贤养士数百年,海之澨、山之陬,咸思和其声,以鸣国家之盛,□犹是难于执贽而不与试,则唯终于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以独善而不求兼善者,安之如有兼善之心则不能矣。故自东皋、天禄、甘棠而外,而复设是院,所以极其鼓舞之方者盖如此。

是役也,始于庚寅岁,落成于壬辰岁,文运之渐开渐广也,名世之士其将接踵而兴乎?考畴昔,谒师之礼,原无成数,今既归书院支理,自合酌其中以为准,无贫富之异,若其余各数,有并由公送者,亦一切呈稿两学详阅,许行,再由县粘稿通学,禀学宪及诸大宪卓裁。现蒙批准立案,发回本学遵照。

然非将合捐姓氏、原诸章程镌石,以垂久远,则亦不可。独是兴贤书院,则以西江烟户为多,其近南者,归诸云龙书院支理,盖各取其便,无他道也。倘此后蓄积日富,随时添议条款,则更无憾矣。

承诸君子所属,遂泚笔而为之记。

兴贤书院照墙

当年我们西宁西部人节衣缩食捐资兴建兴贤书院,为士子支付印金,解决士子参加乡试、会试的路费,是为本县西部百姓办的的一件大事、好事。

解放后,兴贤书院用作粮食加工场,文革期间毁坏更加严重,只剩下一堵照墙。但如今,连这堵照墙也被彻底摧毁了。

在为兴贤书院照墙被彻底摧毁而痛哭流涕的同时,山人不禁要问:

究竟有没有人需要对这件破坏传统建筑的事件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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