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庆寺石窟:菩提树下爱别离
人这一生,每天都在上演爱别离。
正是因为有爱,就从不曾别离。
去往鸿庆寺的路着实不好走。
乡间小路曲折蜿蜒,坑坑洼洼。在三轮车上一路颠簸八公里,肠子都有颠出来的感觉时,鸿庆寺到了。
可无论怎样,一颗向往的心,从不曾停歇,更不为颠簸所畏惧。
鸿庆寺洞窟面向涧河,坐西朝东,现存有六个洞窟,南北横向排列在白鹿山下。作为以龙门为核心的造像群,鸿庆寺地位显赫。他与其附近的西沃石窟及神都周围的万佛山石窟、水泉石窟、虎头寺石窟、吕寨石窟、伊川石窟、钩铺石窟等十余处石窟,共同组成了龙门的“卫星窟”。而论规模和造像精美程度,鸿庆寺、水泉、万佛山当属其中的佼佼者。
鸿庆寺最为引人注目且不同于别处的就在于第一窟的佛传和本生浮雕。第一窟为中心柱窟,可惜的是中心柱风化极其严重,除了北面勉强保存有五尊佛像龛外,其他三面都被后补砌砖覆盖,只能看见台基部分。而在尚能看到的地方就保存了三幅非常珍贵的浮雕:犍陟吻别、降魔成道和出城娱乐。
“犍陟吻别”在《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上》有详细的描述:
“行数十里。逢两猎客。太子自念。我已弃家。在此山泽。不宜如凡人被服宝衣有欲态也。乃脱身宝裘。与猎者贸鹿皮衣。到前下马。遣车匿还。车匿长跪曰。今随大天。不可独还。太子曰。汝可径归。上白大王。及谢舍妻。今求无为大道。勿以我为忧。即脱宝冠及着身衣。悉付车匿。于是白马。屈膝舐足。泪如连珠。车匿悲泣。随路而啼。顾视太子。已被鹿皮衣。变服去矣。”
太子半夜乘犍陟马出城入山林,最终决定剃度出家,便命车匿及犍陟马回宫。犍陟马与主人之间的感情极为深厚,遂「屈膝舐足,泪如连珠」,而在此浅浮雕部分犍陟马于树林下屈膝舐足之景,感人至深,让人观之不禁泪流满面。
第一窟“出城娱乐”所体现的建筑风貌是极其珍贵的历史资料。
其所刻画的大概是北魏时期城门的情景。城门楼木构四阿项,脊角翘起,鸱尾高耸,轻盈秀丽;城墙蜿蜒远伸,城内外山峰、林木及人物,层次分明,动静适宜,整个画面表现了城池的恢弘雄壮和生动的故事场面。
第一窟后壁正中的大型高浮雕“降魔成道”更是该窟的精华。
释迦端坐于菩提树下,背后二魔竖发裸身托山下压,左侧一魔骑兽执矛猛刺,一魔猴头人身舞蛇冲击,前侧三魔各持刀、盾、梃进攻,正面三魔女妩媚弄姿,其余者或托龟或骑虎或持刀棒向佛施威。而面以写实、简练和流畅的手笔,表现了释迦降魔成道的场景,栩栩如生,极具感染与震撼力。该浮雕之气势、形式、构思和布局,可谓尽善矣。
其余几窟虽然损毁比较严重,但仰望莲花穹顶、飞天飘逸灵动,依然美轮美奂,动人心魄。
看完鸿庆寺诸窟,最让人内心泣不成声的还是那场忧伤的离别之景。
梁简文帝在《菩提树颂序》中说到“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不有大圣,谁拯慧桥。”八苦,即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及五取蕴。因此时光倒回,回到太子与犍陟吻别的场景中,方才能体会那种苦楚,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人这一生,总是不断经历这爱别离的痛苦。
小时候,父母因工作两地分居,我和父亲在这边,母亲在另一边,每次分别时我总是嚎啕大哭,抱着母亲不撒手。每每深夜想妈的时候,总是让我哭到深夜。
长大后,去远方的城市念书,妈妈每次总将我送到火车站,目送着我进站后,却久久不肯离开。猛地回头,看见母亲在抹眼泪。
上班后,虽同在一城,但每次回单位时,母亲总是执意把我送下楼,送到公交站台,看着公车开走,才迈着蹒跚的步履离开。
人这一生,每天都在上演爱别离。
正是因为有爱,就从不曾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