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优美散文【蝈蝈】,王德明简短散文

蝈蝈

文/王德明

故乡的蝈蝈,见过的大约有四种。

一种叫做火蝈蝈。个头儿长约三公分左右,躯体紫红色夹杂着墨绿,翅膀长于躯体,体型有点儿像躺在地上的绿皮车。长着一双复眼和一双细长触角,前中足为步行足,后足为一双长长的跳跃足。

蝈蝈是下口式昆虫,叫声不是从嘴里而是从后背上的一个发生器里发出的。发生器是长在翅膀上折叠在一起的两个小镜子,当它们互相摩擦时就“吱吱”地响起来。火蝈蝈的发生器坚韧光滑,发出的声音悠远嘹亮,就像一首自由的歌唱响世界。

那一年,我刚上小学,正赶上轰轰烈烈的年代,抓蝈蝈便成了我的一门课程。

火蝈蝈经常出现在豆地麦田里和草甸子上,叫起来的声音是连续的长长的。特别是太阳地底下,它们的叫声要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叫起来也没完没了,自由的声音是那样的浪漫。

每当听到火蝈蝈的叫声,我便轻轻地悄悄地寻着声音向前靠近着,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有响动,一直要走到能看见蝈蝈在哪个草枝上。正叫着,当它看到你或听到你靠近的时候,就会“吱”的叫最后一声,立即停下来突然跳到草丛中逃跑了。所以,要悄悄地靠近,突然袭击般的扑上去,用双手把蝈蝈捂住。有时候,蝈蝈也会咬人,把手指咬出血来,要五指并拢,不给蝈蝈咬到的机会。

蝈蝈是一种非常聪明的昆虫,警觉得很,狡猾得很,跑得非常快,放个屁都能吓它个半死。逃走并不可怕,立即以它栖息的草枝为中心,顺时针或者逆时针一圈一圈地把草踏平,从外圈踏到里圈,把草都踏倒,蝈蝈就会被压在那里面了,再慢慢的一点一点儿的翻找,一定能够找到它。

一到夏天,我就会早早地准备蝈蝈笼子。

割一棵高粱杆儿,剥下秫篾儿,把瓤刮干净。用秫篾儿一根隔一根地交叉地插起来,插成圆形或方形蝈蝈笼,最后编好笼口,一个好看轻便结实的蝈蝈笼就编成了。用青秫篾儿编出的蝈蝈笼是绿色的,晒干后就成了金黄色的。

蝈蝈抓来后,放到笼子里。还要掐一些倭瓜花、黄瓜花,一同放到笼子里,给它吃。然后把笼子挂在窗前,太阳一晒,蝈蝈就会叫起来,那真是乡间的最美好声音了。

有时为了让蝈蝈叫的更欢快一点,也掐几个顶辣的青辣椒,或者红辣椒给它吃。吃过辣椒以后,蝈蝈的叫声就更长更烈了。

有时抓到了蝈蝈,没有带笼子,就用豆叶或者杨树叶这种阔叶把蝈蝈的腿捋顺好卷起来,再把蝈蝈捆卷在自己的裤腿里。回到家后,再把它放到笼子里。

抓蝈蝈,本身就是一种磨砺。

可以在抓蝈蝈的过程中练习耐力,练习听力,练习速度。当你听到蝈蝈的叫声,要谨小慎微,慢慢地靠近目标,潜伏在目标附近,操之过急就会把蝈蝈吓跑了。没有听力,你看不见蝈蝈在哪儿叫,定位不了目标也就抓不到蝈蝈。当你潜伏下来,看到目标时,出手速度一定要快。抓蝈蝈是一个人能力的综合考验,就像我们对待人生一样,有能力又能耐得住寂寞,有了机会能顺势而为,否则就是煮熟的鸭子也有可能飞走。

玩儿蝈蝈,最为热闹的时期是我上小学之前。

我家西边有一片燕麦地,燕麦长得比我的个子还要高一些,每棵燕麦的植株上摆动着无数的小灯笼,甚是好看。燕麦地里最为蓬勃的是豆蝈蝈,整个燕麦田里此起彼伏地响彻着它的叫声。晌午的时候,我会钻到麦地里去捉蝈蝈,外面人看不到我,蝈蝈也看不到我。我就站在麦地的垄沟儿里,听着蝈蝈的叫声,辨别着蝈蝈的方位。豆蝈蝈,绿得和燕麦一样苍翠茂盛。它不叫,你根本就无法分辨哪是蝈蝈哪是燕麦的铃铛,一个中午要抓好几个。

那时家里穷,农村孩子没有任何玩具,一切乐趣来自于大自然,抓蝈蝈就是其一。但是不管怎样,出去抓蝈蝈、掏雀窝,也没听说过有谁家的孩子丢了的事情发生,也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被拐走的事情了,天下太平的光辉绽放在燕麦地里。

最让人陶醉的是树蝈蝈,长得有点儿像绿色的小吉普车,好摆官架子,一般都是在山林子里的树枝子上大摇大摆的叫着,听起来声音很凄凉,像蛐蛐声:“嘟嘟嘟”。一颤一颤的,像失恋。

特别是晚上,它也叫。

有时抓到一些树蝈蝈,扔在院子里的花丛中,等待着晚上听它的叫声。

站在院子里,听着它悠远的叫声,看着天空中低矮的云彩,总会勾人想起许多说不出口的事情,这种场景让我永远也不能忘记。一次,我在齐白石的画册上看到了树蝈蝈,一只失恋的树蝈蝈。生活真是不可思议,白石老人未见得就在山林子里生活过,但对树蝈蝈的习性和模样却如此熟悉,画得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样,不免让人心伤。我们老百姓看的是生活的表面,大师看的是生活的本质,人分三六九等,命运各不相同,对生命的感悟也不相同。一个木匠能成为一代大师,且不可复制,可见文化知识并不完全在书本儿上。就像赵本山的一个小品说的那样,都是拉:拉小提琴就是音乐家,拉锯就是八级木匠,重要的是对拉的过程的感悟,我深以为是。

秋天,还能抓到一些母蝈蝈,它们没有发生器,只是默默奉献从不声张。它们的尾巴上长着一把长长的剑。那是它们的生殖器,插到土里,把卵排到土里,明年春天就孵化出新的蝈蝈。

抓到母蝈蝈,扔在灶坑里烧着吃,大虾的味道,天下第一美食。

上学那年,我最为幸福的是抓到了一只铁蝈蝈。

铁蝈蝈个儿头大,有一寸多长,浑身通黑,长了两个大板牙。一抓到手里,它立刻就张开大嘴巴,咬住了我的手指,把我的手指都咬破了,流出血来。抓回来以后,我特意为它扎了一个大一点儿的蝈蝈笼子,里面放了一些刚刚采摘的倭瓜花,挂在窗前。但是它从来没有叫一声,不吃也不喝,很快就死了。

邻家杨哥说,这种蝈蝈叫“黑寡妇”,性格很刚烈,就像守贞的寡妇一样不侍二夫,它不会给别的男人叫的,听了不由得让人心生敬佩。

杨哥有学问,我很崇拜他。他的话我都格外在意,一直奉为信条,只是后来又抓到了一个“黑寡妇”,它根本就不守贞,总是为有利益的人献上叫声。个人崇拜真可怕,盲目崇拜害死人,一旦崇拜成为欺骗,人们的信心就会从天上掉到地上。

故乡的蝈蝈,旧事一箩筐,从此我再也不要听到杨哥的消息。

作者简介

王德明,哈尔滨市人。喜欢阅读,热爱文学,偶有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在报刊杂志上发表。

本文来自“今日作家”微信公众号。今日作家微信公众号ID:jinriuzojia001

(0)

相关推荐

  • 【散文美刊】高粱米饭 | 王德明(诵读:苡子)

    点击上面图标 收听精彩诵读 高粱米饭 文;王德明 诵读:苡子  编辑:紫烟 女儿熬高粱米粥,洗过米以后,没有加水就直接熬上了,最后高粱米粥变成了高粱米饭.对高粱米饭我是熟悉的,从小. 现在,生活简单, ...

  • 冯新生 | 虫鸣也茫然

     秋声何在? 入秋,北京百花深处胡同那棵老槐依然支撑着繁茂,尽管叶脉不似盛夏那般清晰明亮.黄昏,夕辉映在胡同西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在此徘徊很久. 半个世纪前,他还是这条胡同里朝气蓬勃的少年.立秋后, ...

  • 蝈蝈声里话乡愁

    离开居住的小村庄十多年了,梦里却依稀回荡着动听的蝈蝈声. 打开记忆的闸门,往事如河水奔涌而出.我清楚地记得,童年时村里种了大片的地瓜和豆子,一到夏天,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这绿色,寄托着村里人 ...

  • 【西南作家•散文】王自亮/散文二篇

    西南作家·散文 [西南作家·快讯]阿 月 /西南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散 文 二 篇 王自亮(河南长垣) 蝈 蝈 蝈蝈在乡里叫油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得这样一个名,油子却不是什么好名字,有点油滑的意思, ...

  • 王德明优美散文:【蝈蝈】

    文/王德明 故乡的蝈蝈,见过的大约有四种. 一种叫做火蝈蝈.个头儿长约三公分左右,躯体紫红色夹杂着墨绿,翅膀长于躯体,体型有点儿像躺在地上的绿皮车.长着一双复眼和一双细长触角,前中足为步行足,后足为一 ...

  • 【三秦文学】王德明:【我的岳母】(散文)

    点击上方蓝字,关注三秦文学 本期编辑:张 小 鱼 执行主编:鱼儿姐姐        我的岳母  文/王德明   生命是珍贵的,也是脆弱的. 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的生命竟会如此的脆弱,以至于让我们无法接 ...

  • 【三秦文学】王德明:【我的老师】(散文)

    点击上方蓝字,关注三秦文学  我的老师 文/王德明 我上小学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女老师,姓李明星兰.她是我们村儿唯一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老师,毕业于克山萌芽学校.那时候,她也就是二十岁出头,梳着齐耳的短发 ...

  • 【三秦文学】王德明:【花生的记忆】(散文)

    三秦文学微刊ID:sanqinwenxue 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花生的记忆 作者:王德明 小时候,我没见过花生的藤蔓,只见过它的果实,或者花生仁儿,想象不出它的生长过程,也不知道藤蔓是个什么样子. ...

  • 《三秦文学》王德明:【我的老师】(散文)

    点击上方蓝字,关注三秦文学 我的老师 文/王德明 我上小学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女老师,姓李明星兰.她是我们村儿唯一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老师,毕业于克山萌芽学校.那时候,她也就是二十岁出头,梳着齐耳的短发, ...

  • 「散文」王德明‖【一道数学题】

    一道数学题 文/王德明 那一年,我去邻村读书. 村后是一片松树林,一条小毛道儿从林中穿过去,直达邻村的学校,我每天都要沿着这条自己踩出的小毛道儿去上学.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地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 ...

  • 【天府散文】●王德明||婆 婆 丁

    四 川 省 散 文 学 会 主 办 <四川散文>联合办刊和指定选稿平台 婆婆丁 蒲公英 音乐: 叶子 - 婆婆丁 蒲公英 ■婆 婆 丁 ●王德明(辽宁) 在我的老家,春天总是来得晚一些,一 ...

  • 「今日作家」王德明‖【鞋子的際遇】(散文)

    鞋掌是哪裡 鞋子的際遇 文/王德明 我上小學的時候,看過一本小人兒書叫<在人間>.小人兒書是以蘇聯偉大作家.詩人.思想家高爾基的自傳體小說<在人間>為藍本改繪的,故事的主人公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