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贬褚遂良(资治通鉴卷二〇〇之七)
褚遂良被贬后,韩瑗上疏他诉冤道:“褚遂良废寝忘家地治理国家,一心为了这些身外之事,他的情操经历风霜,他的意志坚如铁石,他是社稷旧臣,是陛下贤良的辅佐之臣。遂良在从未听闻有什么罪状的情况下被贬斥出京,举国上下对此无不叹息。我听闻晋武帝宽宏大量,对刘毅斥自己为桓灵之君也不加诛杀;汉高祖仁义之至,对周昌之直言一笑了之。现在褚遂良被贬已过了一年,他曾忤逆陛下这举,也得到了应有的处罚了。我希望您能远察无罪之人,对本非其罪稍加宽待和怜悯,以顺应人情。(遂良体国忘家,捐身徇物,风霜其操,铁石其心,社稷之旧臣,陛下之贤佐。无闻罪状,斥去朝廷,内外氓黎,咸嗟举措。臣闻晋武弘裕,不贻刘毅之诛;汉祖深仁,无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迁,已经寒暑,违忤陛下,其罚塞焉。伏愿缅鉴无辜,稍宽非罪,俯矜微款,以顺人情。)”高宗对韩瑗说:“褚遂良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为人粗劣又喜好犯上,所以这样处罚他,你又何必这么说呢!(遂良之情,朕亦知之。然其悖戾好犯上,故以此责之,卿何言之深也!)”韩瑗答道:“褚遂良是社稷的忠臣,为谗言所诬。历史上微子启离殷而殷亡,张华在位才使得朝纲不乱。陛下无缘无故驱逐旧臣,恐怕不是国家之福啊。(遂良社稷忠臣,为谗谀所毁。昔微子去而殷国以亡,张华存而纲纪不乱。陛下无故弃逐旧臣,恐非国家之福!)”高宗不听。韩瑗觉得高宗不听自己的诤言,就请求退休,高宗也不同意。
刘洎的儿子为他的父亲鸣冤,说在贞观末年,他的父亲被褚遂良所谮而死,李义府也在一旁帮助他说话。高宗于是就向近臣询问,这些人都迎合李义府的意思,都说刘洎是冤枉的。只有给事中、长安人乐彦玮不同意,他说:“刘洎作为国家大臣,在君主暂时生病之时,怎么能够自己把自己比作伊尹、霍光!如今要是洗雪刘洎的罪过,难道是说先帝定罪不当吗!(刘洎大臣,人主暂有不豫,岂得遽自比伊、霍!今雪洎之罪,谓先帝用刑不当乎!)”高宗认为乐彦玮说得有道理,就不再讨论这件事了。
许敬宗和李义府俩迎合武皇后的意图,诬奏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和褚遂良阴谋不轨,他们考虑到桂州是用武之地,所以把褚遂良安排到桂州当任都督,作为自己的外援。于是,韩瑗因此被贬为振州刺史,来济被贬为台州刺史,并且终身不允许入朝觐见。褚遂良又再次被贬为爱州刺史,荣州刺史柳奭迁为象州刺史。
褚遂良到爱州赴任后,向朝廷上表自陈,他说:“以前濮王李泰和废太子李承乾争东宫之位时,臣拼上性命,拥戴陛下。当时岑文本、刘洎奏称‘李承乾的罪恶已经显露,他不在东宫之位,东宫之位不可空置,建议由濮王接任太子之位。’臣又一力反对,这些都是陛下所见的。最终,臣和长孙无忌共同接受先帝遗诏。陛下在先帝过时之时,哀痛不已,臣以社稷之重任劝慰陛下,陛下用手抱住我的脖子。臣和无忌二人处理朝中诸事,从来没有耽搁的,没过几天,朝中内外就安定了下来。我的能力不责任重,一不小心就犯下了罪过,我的残年也没多久,还忘陛下能够垂怜。(往者濮王、承乾交争之际,臣不顾死亡,归心陛下。时岑文本、刘洎奏称‘承乾恶状已彰,身在别所,其于东宫,不可少时虚旷,请且遣濮王往居东宫。’臣又抗言固争,皆陛下所见。卒与无忌等四人共定大策。及先朝大渐,独臣与无忌同受遗诏。陛下在草土之辰,不胜哀恸,臣以社稷宽譬,陛下手抱臣颈。臣与无忌区处众事,咸无废阙,数日之间,内外宁谧。力小任重,动罹愆过,蝼蚁馀齿,乞陛下哀怜。)”表章上奏后,留中未发。
君明则臣直。直臣只有遇上明君,才是一段佳话;直臣遇上昏君,即便是很好的结局也是被凉到一边,甚至小命都保不住。这就是褚遂良是太宗朝忠臣,却是高宗朝罪臣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