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学蓬:长篇纪实文学《同一面军旗下》连载(2)
第三章:进入川北
陈昌浩总政委大声喊:“起来,都给我起来,再睡下去会冻死人的!”……请老百姓抽鸦片,他们才肯为红军提供情况……田颂尧的探子火烧瓦斯铺,没想却帮了红军的大忙……张国焘被川北老姓当成了“真命天子”。
1、雪夜过巴山
笔者:1932年12月15日,雪后初晴,空气清新,一轮火红的太阳喷薄而出,给千里冰封的汉中大地洒下了万道金辉。
无数匹战马从四面八方奔来,汇聚到一个小村子里。
一张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报纸,促使4方面军总部在西乡县钟家沟召开团以上的干部会议。
钟家沟是大巴山北麓的一个小村庄,方面军总部就住在这里。因为这是4方面军西征以来的第一次团级以上的干部会议,所以指挥员们都非常关心会议的内容。
和往常一样,依然是张主席主讲。他首先总结了部队西征以来的情况,嘉奖了许世友的34团和其他作战有功的部队,接着便宣布了翻越大巴山,挥戈川北,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的决定。
这消息不啻是一颗重磅炸弹,在会场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离开鄂豫皖后,战斗频繁,行踪飘忽,广大指战员迫切希望能得到暂时的休整。现在刚把敌人甩掉,来到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可板凳还没有坐热,又要去爬雪山,太出人意料了。
摆脱了敌人的追击,看上去张主席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笑咪咪地解释道:“汉中地区南与巴山毗邻,北与秦岭相接,既是陕南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又是通往四川与西北的枢纽,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这点军事地理学的知识,《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早就告诉我们了。可是,我现在要告诉大家的是,川北比陕南地势更险要,物产更丰富,回旋区域更广阔。而且四川军阀林立,目前刘湘与刘文辉正在川西大战,四川的大小军阀几乎都卷入了这场规模空前的大混战之中,川北的防守十分空虚,正是我军入川的大好时机。既然有这么好的有利条件,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会议结束后,指挥员们马上赶回驻地,向战士们传达会议精神,并作好入川的物质准备:每人三天的干粮,三双草鞋和五斤稻草。
何福圣:就为这点干粮、草鞋和稻草,部队又不得不在西乡县多呆了五天。当时,陕南由于连年遭灾,庄稼歉收,又加之屡遭兵匪蹂躏,群众生活相当贫困。虽然每人仅准备三天的干粮一双草鞋和五斤稻草,可全军一万两千余人,加起来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啊!
18日夜里,命令下达了,一点钟开饭,两点钟集合出发。
深夜两点,总部机关的数百人冒着风雪,整齐地站在一片空地上,一边跺脚取暖,一边看着兄弟部队披雪开进。
总部警卫排排长叶南生问卫士们:“大家能不能走?”
警卫排的战士百分之八十脚上裂了口子,一半的人裂口溃烂化脓。而作为卫士,不仅自己要翻过山去,还首先得保证张主席能安全地翻过大巴山。叶南生自然很担心他的战士眼下的状态。
我说:“排长,你就放心吧。”
卫士们的精神也都很饱满,一片声嚷:“警卫排的人不会装熊,不会掉队的!”
这时好几个老头老太太点着火把来了,惊奇地嚷道:“张主席,陈政委,你们现在不能走,大巴山上七十,顶七十,下七十,三七二百一十里,都是羊肠子路,悬崖峭壁,眼下大雪封山,有的地方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要走,你们也得白天走。”
张主席充满自信地说:“老大爷,我们能过去,我们连秦岭都能翻过来,就一定能翻过大巴山。”
“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没见过哪个队伍敢在冬天大夜里过大巴山的。”
“不是俺说话难听,就凭你们这单衣草鞋能过巴山,冻也得把你们冻硬的呀!”
我也笑着说:“老乡们,我们红军死也不怕,还怕一座山吗?放心吧,我们的身子硬着哩。”
过了一会儿,谁也没能说服谁,老乡们只好无可奈何地走了。不过,看着他们那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兀地感觉到大巴山的确不比寻常。
出发前,刚刚上任的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张琴秋扬起拳头,对大家响亮地说道:“同志们,漫川关我们闯过来了,秦岭我们爬了两次,大巴山也一定能够过去!我们要团结互助,不要让一个战友掉队。大家说,能不能做到?”
“能!”同志们响亮地回答。
“出发!”
在朦胧的夜色中,巍峨的大巴山,像一条巨龙横躺在川陕边境。
红四方面军重要基地毛浴镇
我觉得上山的头30里比较好走,风雪不太大,身上也不太冷,路上的荆棘都被先头部队砍掉了,走起来和平常爬山差不多。可天亮以后,越往上走,气候就越恶劣,狂风卷起漫天大雪,劈头盖脸地打来,官兵们眯着眼睛,猫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前移动。光滑如镜的冰坡,虽然巳被先头部队打上了一道道梯阶,但经过前面几批人马的践踏,巳经被踩光滑了,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有的战士和牲口甚至滑进了深达上百公尺的沟涧,眨眼之间,就连影儿也看不见了。
叶南生排长指挥着我们几十名卫士,赶在前面不断地用稻草垫在容易滑脚的地方,以保证总部首长不出意外。可就这样,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等总部首长仍被摔得像个雪人似的,眉毛挂上了霜花,身上背的稻草上也挂着一支支小冰棒,被风吹得“哒哒”响。
部队走走停停,时断时续。每次碰到陡峭的冰坡,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这时候,也正是张琴秋一帮政工干部发挥作用的时候,他们跑前跑后,站在危险的地段上,一边拉扶着战友,一边不断地高喊:“共产党员和干部带头,帮帮伤员和体弱的同志。”
记不清爬过了多少悬崖峭壁,总算离山顶不远了。这是最艰难的地段,上面是又高又陡的峭壁,下面是幽深莫测的山涧,稍有不慎,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狂暴的山风吹得我们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棉桃大的雪花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官兵们只好手脚并用,脸都快贴到雪地上了。我们彼此鼓励,彼此扶持,艰难前行,终于爬上了山顶。这时天巳经黑了,又走了三四十里才宿营。荒凉的山顶上,白雪皑皑,没有一间房屋,我们只好在雪地上露营,挖一个雪坑,就是“房屋”,垫一把谷草,就是“床铺”,战士们一把炒米一把雪,一口口地吞下去。不吃呢,肚子饿得慌,吃呢,越吃身上越冷,冷得浑身发抖,上下牙齿直打颤。
半夜里,迷迷糊糊的士兵们被惊醒了,我睁眼一看,见陈昌浩总政委走来走去大声喊道:“起来,都给我起来,不要睡了,大家都活动一下,再睡下去会冻死人的。”
张主席跺着脚,一边伸展着双臂,一边问身边的卫士们:“我给你们提个问题,等到我们打败了蒋介石,解放了全中国,你们打算怎样来收拾这大巴山?”
叶南生说:“我要修一条公路,让大家坐着汽车过去。”
我说:“要是我啊,干脆把这大山炸平,种上庄稼,叫它给咱们出大米。”
洪安清说:“我不同意炸掉,那时候,地主老财的地都归穷人了,还不够你种呀。”
张主席说:“对,我同意洪安清的意见,把它留着,叫我们的子孙后代都来爬一爬,让他们知道,好日子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大家活动一阵,又睡了一会儿,一夜就这么折腾了好几次。可第二天起来一看还是有一些战友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不是冰便是雪的下山路上,更容易摔筋斗出意外。天气虽然好起来了,但是悬崖峭壁不断出现,碰到这些地方,我们就解开绑腿拧成绳子,从岩上放到岩下,首先让张主席等首长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抓住绳子往下滑。为了保证首长们的安全,还得在他们腰里拴上一根绳子,小心翼翼地拉着,起个保险的作用。首长轮着下完后,卫士们再下。
21日上午,队伍终于翻过了天险大巴山,来到了快到山脚处一个叫做观音岩的地方,远远看见了匐匍在山沟里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子岔口。可是,红军刚一踏上川北的土地,迎接我们的便是一通毫不客气的子弹。
红军一眼便看出,向我们开火的不是四川军阀的正规部队,因为这些人都穿着和老百姓一样破烂的服装。
为避免误伤老百姓,红军的政工干部开始喊话,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是来帮助穷人打土豪,分田地的。
可回答我们的,依旧是零零碎碎的枪声。
红军的冲锋号响起来了。战士们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奋不顾身地向着沟底的镇子冲去。
镇子大乱了,男人女人,拿枪的没拿枪的,全都往镇子后面的山上跑。
红军大声喊:“老乡们不要跑,手里没武器的,我们一律不杀!”
可没人相信红军的话。
等到我们进去时,看见镇子里静悄悄的,青壮年和女人全都跑光了。
果然不出所料,向我们开火的,是名震川陕边界的大巴山巨匪王三春的手下。
2、火烧瓦斯铺
何福圣:镇子很小,喊一声全镇都能听见。总指挥部住进一家茶馆后,张主席叫我们几个卫士马上到街上去找几个老百姓来了解情况。
我们到了街上,看见战士们都分散到店铺和老百姓家中借住,以暂避风雪。
老百姓很害怕,因为他们对红军完全不了解。我们几个警卫员分头去找,我接连走了好几家,费尽口舌,主人都不愿意来。后来我许愿请他们抽鸦片,才弄了两个大烟鬼来。
警卫员们请来的十来个人全都是老头子,一个个满面烟容,瘦得不成样子,全都缠着盘头帕,穿着一件空心长棉袍子,有的外面还套着件兽皮背心,腰间扎着根绳子,勾着腰驼着背,双手捂着一个小烘笼在胯下取暖。而且,这里面很可能还有田颂尧的侦探。
张主席等首长们却把这帮烟客待若上宾,先请他们过足了烟瘾,又请他们饱餐了一顿酒肉,慢慢的气氛便相当融洽了。
吃完饭,卫士们巳经在屋子中间放上了一个燃得旺旺烈烈的火盆,屋子里暖意融融。在两张污渍很厚的方桌前,围坐着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王树声几位首长和客人们。
张主席亲切地向客人们说明,红军是共产党领导之下纪律严明的军队,是专门为穷苦人打天下的,决不会杀人放火,骚扰百姓,红军到这里来,不过是借贵处一块宝地,以利红军休息过冬。他请客人们将他的这番话传出去,希望外出躲避的老百姓都能尽快地回来安居乐业。他还对客人们说,如果谁有路子和田颂尧联系,也请给他捎个话,红军到这里来不是和他为敌,而是和他做朋友的,红军现在暂时有困难,希望他能帮一把,今后他若有难,红军也可帮他,望他不要心存顾虑。
张主席说完后,陈昌浩、徐向前也都作了补充。陈昌浩的湖北话,张主席的京片子他们听得懂,而徐向前的山西口音就让他们大感吃力了,还得需要也是川人的傅钟不断地给他翻译。
接下来,主人请客人们谈谈当地的情况。
四川人由于长期生活在军阀彼此拼杀,战乱纷争的环境里,养成了察颜观色,随机应变的才干,而且尤擅辞令。这帮烟鬼在过足烟瘾,酒足饭饱后,更是说得来头头是道。他们提供的方方面面的情况,令红军领袖们极感兴趣。
当天夜里,为了拟定“红4方面军入川纲领”,首长们忙了足足一个通宵。
总部在岔口住了大约一个星期,得到前锋部队巳攻占通江县城的消息后,才离开岔口镇向通江县城进发。越往南边走,沿途集镇越加热闹。
总部在瓦斯铺宿营时,田颂尧派来的特务放火烧镇子,企图转嫁于红军,没想反倒弄巧成拙,帮了红军一个大忙。
毛浴镇寨墙上红军刻下的标语(红军书法家、建国后担任总政文化部部长的魏传统手迹)
火是清晨烧起来的。当时,总部和随行部队千余人正在镇子外面的田坝上整队集合,准备出发,镇上忽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街房多是木头结构,遇火即燃,火势很快便漫延开去。官兵们立即冲进镇子救火,抢救财物。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一时成了“消防大军”的指挥员。经过大家奋勇扑救,保住了全镇大部分房屋商号,为居民救出大批财物。还有好几个红军战士在救火中负了伤。
镇上的居民在红军开到之前大都逃到附近的山上去了。留在家里的都是老人小孩。起火的时候,逃避的人仍不敢回来,聚集在山头上心急如焚地观望,后来见红军真心救火,才鼓足勇气纷纷赶回来参加救火。救火的群众越来越多。而头一天傍晚红军队伍开到时,红军中的政工人员吼破了喉咙,他们也不敢回来。大火扑灭以后,红军又把抢救出来的财物一一退还给原主,并积极安顿灾民。群众目睹了这一切,大为感动。就在这时候,镇子外面的老百姓抓住了两个纵火嫌疑犯,并把他们带进了镇子。
原来,起火时,山头上老百姓看见这两个家伙神色仓皇地从镇子里跑了出来,便拥上前去将其截获。押回镇子后,一家客栈老板当众指认这两人是昨天中午到他店里住宿的客人,起火后便不知了去向。
经陈昌浩亲自审问,这两个家伙承认火是他们放的,田颂尧派他们来放火烧镇子,是想嫁祸给红军。陈昌浩当即下令将这两个特务枪毙在十字街口上。老百姓人心大快,消息飞快地传遍各地,从此各地群众再不相信红军杀人放火的谣言,听说红军要来也不再像过去一样闻风而逃了。
3、张国焘派我当信使
笔者:一杆大旗重新抖擞威风,像一团火焰映红了千里大巴山。
1932年12月18日,担任全军前锋的邝继勋的73师先头部队217团进入通江县境内的两河口,击溃四川军阀田颂尧部一个营,在此建立了红军入川后的第一个工农革命政权——两河口乡苏维埃政府。
19日,邝继勋率73师沿通江河继续南下,从泥溪分兵三路向通江进军,在途中歼敌两营,并与通江地下党派来的吴瑞林等同志汇合,在吴瑞林等人的引导配合下,于25日占领通江县城。随后,又与11师于巴中清江渡击溃田颂尧部7个团的反扑。
21日,73师于南江大河口与田部二路司令刘汉雄激战三日,歼敌一个团,向南江县城挺进,12月29日,在通江县城成立川陕省临时革命委员会,由邝继勋任主席,所遗师长一职由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兼任。
紧接着,红军组织大批工作队,各支部队分区负责发动群众,分配土地,并协助建立地方党和苏维埃政权组织,开始在通江、南江、巴中一带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
何福圣:1932年12月26日上午,天上飘着雨雪,红4方面军总部抵达了川北重镇通江城。
这是红军西行以来所占领的第一座县城。为此,张主席下令举行隆重的入城式。
我们这支被迫放弃根据地,转战数千里,巳不足万人的疲惫之师,形像巳变得来的确狼狈不堪。许多战士穿着沿途补充来的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绸缎衣裤和姑娘媳妇的红绿夹袄。还有披着破烂被子、毯子的。那时正是大巴山上的严冬,夜里能冻死人的。头上的帽子也是千奇百怪,礼帽、毡帽、瓜皮帽、啥都有。人人面孔黝黑,头发又长又乱,满脸胡须。像啥?不太好形容,反正红军一到,把当地的老百姓全吓跑了。
通江县城的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
到了通江城外的河边,红军官兵奉命整理军容,将完整一些的军装集中起来给入城的队伍穿。这样总算整齐一些了。红军战士扛着枪,排成六人纵队,高唱着军歌走在城里的大街上。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等总部首长骑着高头大马,频频向两边被我们的先头部队组织起来的群众与学生挥手致意。
这样的场面也让我们这些当兵的振奋不巳。这一路上,我们吃了多少苦经受了多少磨难,死了多少弟兄!如今,总算寻到了一块落脚的地方,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
笔者:通江县城依山傍水,城里有一条军阀田颂尧修造的水泥大道和一座中山公园,公园里还有前朝留下来的一座古色古香的文庙,背抵炮台山,前临诺水,由大成殿,东西两庑以及乾门、棂星门、万仞宫墙、泮池等组成,高墙重门,巍峨屹立。大成殿造型疑重,结构严谨,石柱板壁,穿斗架拱,主体建设雕梁画柱,屋面琉璃生辉,房脊雕龙嵌凤,拱托30根大木,石庭柱的座墩上,镌刻有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
田颂尧盘据通江多年,将前朝留下来的学宫改建成了中山公园。红4方面军总部进驻文庙后,就把中山公园改成了列宁公园。大巴山的老百姓见识短浅,老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列宁就是这支红军队伍里最大的一个官。
西北革命委员会军分会,以及红四方面军总部的办公机关就设在列宁公园和孔庙里。与文庙紧紧相连的中山公园原来是建于清朝中期的学宫,分左右两院、前后两院,相互连通,建筑全是木质。其中一幢一楼一底古色古香的宽房大屋,以前是县长的宅邸,现在则成了总部所在地。张主席就住在这栋木楼里。站在公园的小山包上,可以俯瞰县城的全貌。
设在通江文庙的红军总部
当时的四川,军阀割据,四分五裂。刘湘占有川东及重庆一带,刘文辉占有成都、川西及西康一带,邓锡侯占有川西北一带。川北为田颂尧、刘存厚、杨森三个军阀割据。
田颂尧占有通江、南江、巴中、仪陇、南部等26县,势力最为强大。刘存厚占有达县、万源、城口和宣汉等县。杨森势力最弱,仅占有营山、渠县、广安和岳池区区5县。而这些军阀们在各自的防区里横征暴敛不说,还强迫人民大量种植罂粟,以缴大烟土代替赋税。
而大量种植罂粟的另一恶果,就是当地男人普遍吸毒,农业手工业则主要由妇女承担。俗话所说的“要吃通江饭,婆娘打前站”,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正在川西坝子上争城夺地的田颂尧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一支红军大部队出其不意地杀进他的老巢,占了他的地盘,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马上调兵遣将,准备向我们大举进攻。
四川军阀本与蒋介石貌合神离,怕蒋介石借追剿红军入川,攥取主川大权。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怕蒋介石,更甚于怕红军。所以当红4方面军最初进入四川北部时,刘湘为首的一帮军阀立即取联名至电蒋介石,表面上主动请缨,同仇敌忾,保证“穷全省之兵,将共匪剿灭”,而骨子里则是以此为借口,将胡宗南、肖之楚等中央军拒之门外。
而巳被红军痛打了几棍的田颂尧也有心计,他既痛恨红军进入他的防区,更害怕引狼入室,日后给自己造成更大的后患,更加之他手中还有四万兵力,敢本没把红军放在眼里,以为对付区区万余从鄂豫皖逃蹿出来的“赤匪残兵败将”绰绰有余。所以反对其他军阀派兵进入他的地盘内剿匪,只要求他们分摊军费份额则可。
1933年1月27日,蒋介石委任田颂尧为川陕边“剿匪”督办,并拨给子弹100万发,飞机4架,军费20万元。28日,田颂尧在老巢三台县城正式就职。赓即以所部38个团近6万人,组成左、中、右三个纵队,对红军实行三路围攻。田颂尧以左纵队为主攻,中央纵队和右纵队助攻。左纵队为敌4师、5师、独立师等约17个团组成,由4师师师长王铭章指挥;右纵队第一、第二两师和何瞻如的第三路等部约11个团组成,由第1师师长曾南夫指挥;中央纵队以第3师和李伟如第1路等部约10个团组成,由第3师师长罗乃琼指挥。时在达县、万源之敌刘存厚的边防军8个团进驻万源竹峪关,威胁红军后路;盘踞在营山、渠县之敌杨森的20军亦准备出兵配合。
待一切计议停当,田颂尧才得意洋洋地通电全川,纠集6万大军,分三路气势汹汹地向红军杀来。
此时,王铭章的前锋罗泽洲部巳进抵通江西面约30华里的鹰哥咀,与红73师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何福圣:一天上午,我见陈昌浩、徐向前和从前线匆匆赶回来的老首长王树声、73师政治委员甘元景、政治部主任韩继祖等齐聚在张主席的办公室里开会。一会儿黄超秘书长出来,叫我上后勤经理处拿几包烟送进去。当我回来把烟送进屋时,见张主席正飞笔写信。我放下烟后出来站在门口。不一会儿,听见张国焘在叫我,我又赶紧进屋去。
顿时,我感到很奇怪,这些我全都早巳认识的首长一齐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好像打量着一个陌生人似的。
张主席笑嘻嘻地说:“怎么样?何福圣这副相貌,不会丢我们红军的脸吧。要精神有精神,要气派有气派,而且还会武功。”
首长们都说行,就派他去好了。
原来,张主席是派我去当他的信使,带上他给田颂尧写的一封亲笔信,立即随73师的首长们赶到鹰哥咀,把信交给敌方第5师师长、王铭章派出的前敌指挥罗泽洲。
这信里写了些啥?张主席当然不会告诉我。一直到几十年后,我才从地方出版的文史资料中看到了这封信的内容。大意是红军入川并无与田颂尧作战的意图,我们反对的是蒋介石,并不愿与四川军人为敌,到这里的目的只是略事休整,如果他能谅解,明年春天,我军仍准备返回鄂豫皖地区。希望双方协商划分防区,千万不要轻启战端,弄得两败俱伤,让渔翁得利。
我将信揣好,立刻随同王树声等人策马向鹰哥咀疾驰。到了73师师部。王树声通知前沿阵地与敌方联系,告知他们我方有信使要过火线。
没过多久,参谋来报告巳经联络妥当。我即上马离开师部,上了前沿。
敌我双方都在山梁上,中间是一片开阔地。在自己的阵地上,我还为自己能担负这样重要的任务兴奋不巳,一进入开阔地,心中顿时便空落落的了。我深知那一刻不知有多少枪口对着我。
刚进入敌方阵地,一帮川军官兵就把我围了起来。我下了马,对为首的一名军官说道:“我是红军最高首长派来送信的,我要面见你们的罗师长。”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四川军队。我注意到川军的军官很讲究摆场,大都衣饰鲜亮,团长师长还穿着锃亮的高桶马靴,戴着雪白的手套,披着外黑内红的斗篷。士兵则普遍个头矮小,身体精瘦。
敌军官要我把枪交出来,我照办了,然后跟着他们往山顶上走去。
罗泽洲的指挥部设在这座山顶背后的一所地主的院子里。警卫森严。我走进大堂屋,见了罗泽洲的面,向他说明来意,并把信交给他。罗泽洲看了信,吩咐勤务兵给我泡荼,待我还算客气。然后拿着信进屋去了。
我猜他可能是用电台向驻在三台县城的田颂尧请示。罗泽洲出来后态度一下就变得极其傲慢,对我说:“你回去告诉张国焘,赤匪不是军队,是一群打家劫舍祸国殃民的乌合之众。现在逃蹿到此,我奉命毫不留情地予以剿灭。他要是聪明,就赶快向我部投降。”
我飞骑赶回通江报告。
张主席听后对陈昌浩、徐向前说:“他实在要打,没办法,我们只好陪他打了。”【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期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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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罗学蓬,1952年生。毕业于西南大学音乐学院,曾就读四川作协巴金文学院3年,后毕生从事文学创作,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文学创作,已发表已出版作品余800余万言,《中国远征军》上下卷、《中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上下卷等2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