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看病排队众生相

畸笔叟

用上海话讲讲上海人上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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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去就是不断排队,每趟大概要排三四次的队。
因此,自己先要备足耐心来笃悠悠地排队,再笃悠悠地看看别人排队的众生相,倒也蛮有趣,又可以打发时光。
排在很前面的人,尽管快到了,心里痒得慌,要欠身看看,顺便数数还有几个人。有辰光还要讲出来:“快了快了,前头还有四个人。”
这属于“未雨绸缪”型。
有好几个人,自家已经排到了第二,居然更加屏不牢,索性紧紧贴住前面的人,不论男女。
或者上前一步,与前面的人“并排并”站着,神情紧张地盯牢前头的人。
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侬还不好讲伊。
一讲,伊还要倒过来劝侬唻,“侬覅紧张,侬在我前头,我在你后头。我懂的。”弄仔半日,还是别人紧张。
是倒也是,到这个时候再被人家插档一下,多半心理要崩溃。
这属于“严防死守”型。
排在中间的人心情似乎很复杂。好几次,前头的人动了,他们却懒得动,看那神情,很有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这属于“假装清高”型。
这样一来兴,排在最后的人就摒不牢了,纷纷探出头来,嘴巴里还要拼命催唻:“喂,动动伊。”
这属于“孰不可忍”型。
比较令人讨惹厌的,是“交叉作业”型。
两三人一道来,两三只队一道排,侬帮我占位子,我帮侬占位子。一旦快要排到了,往往相互尖叫起来,还要争几句:“到我迭搭来,迭搭短。”“不,侬到我迭搭来,迭搭快。”
最后往往无法两全,前功尽弃。徒然干扰了别人。
比较有趣的要算是“高级精算”型了。
这边排了七个人,那边排了八个人,我到底排在哪里呢?
再探出头来看看,里面医生的年老年轻,预判一下他们可能的手脚快慢,最后排了一个队,却往往是等得更长的那个队。
在医院挂号大厅,还可以看到许多高难度动作。
有些人一路从大门口奔进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看三四只队伍长短不一,顿时心猿意马,两脚下意识地就趴成八字,左右滑行,狠像溜冰运动员速滑以后要急停的动作。
还有,明明前头只有两三个人,突然余光里,瞥到隔壁窗口有点动静,像是临时加开,马上以刘翔的速度一个箭步窜过去。
结果那个窗口并不开放,耽误了自己不算,噼里啪啦还跟过来了五六个人。再回头,原来的队伍已长出很大一截来。
这属于“顾此失彼”型。
有的人非常懂得“友情为重”,碰着熟人,就跑到队伍旁边,一边热情地“嘎讪无”,一边与队伍同进退。
虽然伊最终未必插队,却弄得后头的人警惕性陡然提高。
侬也不好讲伊,伊般要回头侬一声,“啥体啦,啥体啦,吤紧张做啥啦。我搭伊讲讲言话也不可以啊。啥人要插队啦,我又没毛病。”
对,讲得对极了。排队的人是侪有毛病的呀,没毛病排啥队啦。
这属于“扰人心智”型。
“我行我素”型也蛮惹气。
明明晓得,挂号付账,总归要拿皮夹子拿出来的。排到她了,伊还煞死捂仔只包包勒“望野眼”。
直到窗口里向报出金额来了,伊才笃悠悠地拉开拉链,翻出皮夹子。嘴巴里还言话来得嗰多:“哎,我张廿块头呢,咦,我张十块头呢,我有零碎钞票嗰。我交关铅角子了,几花零头,我畀侬。”
后头的人只好翻翻白眼。
还可以有很多很多型,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唉,在公共场合,哪能守序,哪能利他,在此地块是有几花难。
再有一百年也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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