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特别想念小时候父母做的大棉裤
〓 第 1415 期 〓
文|二丫头 编辑|王成海
今年的冬天分外寒冷,是近二三十年少见的,就像记忆中的小时候,在院外,分分钟钟泼水就会成冰 ,真是到了“出门不‘捂装’,当心被冻僵”的境界了。
昨天出去一遭,似乎真的被冻僵,膝盖都不太会弯曲,鞋子打在柏油马路上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就像儿时耷拉在大院铁丝绳子上刚洗出来的衣服滴流下来的冰凌茬子,用手指一弹,“砰”的一声就断裂分散开来。
路上行人把自己包裹成粽子一般,“粽子”探出两只眼睛瞅着脚下,匀速前进着。从围堵严实的围巾、口罩里挤出来的气流,调皮地爬上睫毛,爬上眉毛,贪婪的挂在上面不肯离去,有的还蹭在盖住额头的帽岩上,牢牢嵌在上面像个“无赖”一般。这些“无赖”构成的青色冰凌花编织在一起,在冬日的阳光下报团取暖……
这样“忘乎所以”的寒冷似乎只停留在儿时的记忆,今天却着实狠狠的被冻了一把。头被围裹好,上身被羽绒服套着,下身还是不够暖。是啊,各大品牌的棉裤广告随处可见,却被今年的冬天实实打了脸。穿蒙康棉裤,给您极致温暖;穿南极人棉裤去北极也不怕……形形色色的棉裤广告层出不穷,穿上各大品牌棉裤的人还是被冻的瑟瑟发抖。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广告语,使我不禁想起儿时被大棉裤套着的我们。父母亲亲手缝制的大棉裤陪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抵御最强的寒风,抵挡刺骨的寒冷。那时的大棉裤才是温暖极致的;那时的大棉裤穿着去北极才抗冻。
生在乌兰察布,长在乌兰察布,没穿过乌兰察布大棉裤的请举手。我似乎能理解那个把乌兰察布打上头条的人了。
我的家乡乌兰察布,秋收过后就没有好天气。如果不按季节划分,我觉得它从国庆节以后就属于冬季,因为很多农户赶上变天会把土豆冻在地里。不知道是小时候太冷,还是没有所谓的“好衣服”可穿,反正那记忆中寒冷的冬天就像冻硬的猪食槽,把它放在炉火旁也难以融化。一年十二个月,有六个月在穿棉裤,换棉裤。棉裤兄弟排队上身,薄棉裤、二棉裤、大棉裤。家里孩子多的人家,父母亲似乎整个冬天都在做棉裤……
每当父亲把闲置在犄角旮旯里的缝纫机搬腾出来的时候,便是寒冬要来临了;缝纫机出现在小屋的时候也是父亲闲下来的时候。父亲闲下来喜欢与缝纫机一同工作,与母亲一起为孩子们过冬准备衣服,开启做棉裤旅程。 父亲熟练地把缝纫机机头放进槽子里,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清洗一遍,洗干净以后晾一晾,再用干布子反复擦试,直到那原漆散发着透亮的光芒。他把缝纫机皮带上上去再转几圈听听声响,随后便拿出小油壶。父亲把小油壶尖嘴巴对准缝纫机机头上面的小眼儿,轻轻挤压,小眼儿就像婴儿的嘴巴贪吸第一口奶水一样饥渴的吸着。父亲屏住呼吸挤着油,没想到一个喷嚏打过来,壶嘴儿偏离轨道,父亲心疼的吸一口气,更加小心翼翼。那个时候一小壶油能用好几个冬天,非常珍贵(买的时候还得去乡里)。那个尖嘴巴小油壶承载我太多好奇心,无数次想拿在手里也如父亲那般捏一捏,挤一挤,点一点。尽管内心非常渴望能试一试,可是终究没有开口(因为怕自己挤一下会浪费)。父亲许是看出我的小心思,后来便以自己手劲儿大为由把这项任务交与我。当我从父亲手里接过小油壶时内心激动不已,这是多么神圣的使命啊!我忐忑地把小油壶对准每个小眼儿,学着父亲的样子,轻轻地捏一捏,挤一挤,再点一点。尽管十二分小心,还是有捉不住力度的时候,每次不小心挤多便会不由自主如父亲那般吸一下气,心里埋怨谁把这小眼儿研究的这般小,只比针眼儿大那么一丢丢。
给缝纫机润油之后,父亲便开始试机。他搬来小凳子坐在缝纫机前方,上线、调针,把提前备好的布条压在针头下面,再把双脚一前一后踩在踏板上。只见他左手轻轻压在布条上,右手拉扯皮带,脚下匀速踩压,缝纫机便神奇的转了开来。布条也被推出去转回来,转回来又推出去,布条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针线,针线大小可以随时调节。
父亲踩压着踏板,缝纫机发出突突突的声音,我认真聆听着,因为父亲会问我声响怎么样。我便把从母亲那里偷来的一句话送给他——声音绵踏踏,润忽忽的(方言)。父亲听到我的回答便笑了。其实那个时候我根本屁不懂,哪能听出个所以然。不过在我22岁学服装裁剪的时候在父亲那里耳濡目染的一些东西确实配上了用场,我能从缝纫机的声响判断出它是否缺油,裁剪老师还好奇的问我从哪里学来的手艺。
父亲是个力求完美的人,他会试机无数次,直到缝纫机发出厚重沉稳的声音才肯罢休。我很纳闷,缝纫机也不会说话啊,父亲是如何知道的。父亲却说缝纫机也会说话,让我细细品味……
一切就绪后,父亲和母亲就找来新布料准备做棉裤。姐姐是老大穿新的,我和弟弟穿她替下的,不过有时候我和弟弟也会闹着要穿新的。所谓的新棉裤有好几种,有的是旧裤子修改一下续上新棉花;有的是新布料裁剪以后续上翻新的棉花;还有的就是新布料配上新棉花,那个时候这样搭配出来的棉裤都被叫做新棉裤。这几种新棉裤做起来比较省事,但是父母亲也得消耗一段时间,因为三个孩子,薄的厚的需要替换,加起来也就多了。父亲量身裁剪,大改小,小的再利用;母亲续棉花,补棉花。改做旧棉裤是最费事的,父亲用剪刀把针线一针针拆开,还得把线头揪捡干净,最后把棉花和里外面子分开收拾,拆掏出来的棉花已经像粘片一样,父亲便把它们拿到屋外用铁锹把子使劲儿敲打,最后晾晒一下被风吹吹。母亲负责清洗里子面子。清洗干净的里子面子皱巴巴不像样,还得用烙铁(电熨斗)烙平整。这些比较细的活都是父亲来做,父亲把烙铁插上电以后就开始准备一块毛巾和半盆凉水。那个时候烙铁不能直接熨烫干布料,温度太高,干布料被打湿以后还得在上面铺上湿毛巾,要不然很容易被烫焦。父亲大体烙上几遍等烙铁的温度不太高的时候就交给我,我用烙铁的余温继续烙那些碎褶子,左右前后拉着烙铁走来走去,乐此不彼。烙好的里子面子父母亲商量着搭配,看看如何搭配能完美无缺,让三个孩子都能穿上满意的棉裤。我喜欢贴身的棉裤,父亲就会按我的要求来做,做出来杠把杠把的(方言意思就是很贴身)。我的要求比较多,一会儿嫌裤带长了,一会儿嫌老肚肚高了,父亲都会耐心修改。棉裤的面子可以用缝纫机来做,续上棉花的里子就得用手缝,母亲一针针缝住,我就在跟前监督着,就怕母亲针尖大,虱子容易钻进去藏起来。母亲说针尖大了才好捉住虱子(那个时候虱子真狡猾,针尖大小也挡不住它们疯狂的施虐)。
父亲把缝纫机的活干完以后,就把它盖住,一是怕灰尘钻进去,二是怕我偷偷坐上去。尽管我没有告诉父亲我已经试过了还打了一根针,缝纫机倒转不由人。母亲把棉裤里子面子合在一起,最后用大插针引棉裤。如果是厚棉裤新棉花,引起来费劲儿,那些新棉花摁不住,摁下去弹起来,调皮的很。引的道道还得多一点,防止棉花到处瞎跑,也是为了暖和结实。那个时候都是粗布根本没有弹性,棉裤做的贴身也得大上一圈,穿起来不憋屈。母亲缝好以后就扔给父亲,父亲给棉裤打扣眼。只见父亲用刀片轻轻划开一个口子,一点一点把握好尺寸,正好能钻进去扣子就好,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这项任务母亲是绝对完成不来的。打好扣眼父亲就开始锁扣眼,同样是锁扣眼,父亲锁出来的扣眼要比母亲锁出来的结实。我比较喜欢蹲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里外反针锁扣眼,八九岁的我就跟着父亲学习锁扣眼,缀扣子。
棉裤做好以后要试穿,那个地方不行及时修改。做好的棉裤母亲把它们摞在一起放在后炕用枕头压着,好像压那么好几天。
对了,忽然想起老肚肚棉裤。说起老肚肚棉裤着实让人头疼,棉yao子加上老肚肚就等于两件,热的时候是真热,出汗以后一招风冰凉一片。不过老肚肚棉裤有一点好,不用担心它会掉在地上,因为它背在身上牢固的很。老肚肚两边的两根裤带也不省心,太长。说是裤带,其实是用双层布条做成的,因为它得从前腰绕过后腰再绕过来才能系住,系紧了风钻不进去。每次上厕所,解裤带费劲不说,一旦抓不牢就会掉在地上,等你尿完一泡尿才发现裤带泡在尿液里,神速一把捡起裤带用手甩一甩,再刷一刷,就那样又系在腰上。手上的尿液怎么办?双手搓一搓,再在棉裤上擦一擦,鼻子上闻一闻也没个啥味儿。那个时候老师和父母也没说饭前便后要洗手(哈哈)。关于裤带后来改进了不少,估计是所有孩子都不方便,父母们也在想办法不断更新。从铁环环,铁勾勾到后来换成松紧,还在松紧上打扣眼,缀上扣子;最后直接把松紧两边缝死,穿的时候把松紧掏过去,脱的时候更方便。
七八岁那会儿好像没秋裤,棉裤腿宽容易钻风,冻哪个什么蛋?对,腕儿骨蛋,也就是腿腕腕,有的地方叫脚脖子。父亲会给我们织高腰羊毛袜子。后来有了秋裤,普通的袜子就可以裹住秋裤,更保暖。秋裤的出现,增加了棉裤的卫生度以及保暖度。有了秋裤,棉裤与肌肤中间增加了磨合,阻挡了风的扫射。
随着一天天长大,老肚肚棉裤光荣下岗。没有老肚肚的棉裤需要一根结实顺手的裤带,父亲就用铁环给我们做了裤带。忽然有一天铁环裤带也被扔了,系上一块钱一根的流行到不行行的缠缠裤带。好马配好鞍,好棉裤也得配好裤带。
记不清十几岁,应该是上初中的时候,再也不穿大棉裤了,因为厚重不美观,姑娘后生们都不喜欢。偶尔有腿疾的同学把大棉裤裹在腿上,很少能发现大棉裤。后来的后来真的再没穿过大棉裤。
大棉裤就这样消失在时代的进步中,不断被各种新货取代。不过要说真正能起到保暖作用的还是大棉裤,这几天无比怀念那样的大棉裤啊!
我和二蛋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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