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回忆乡下老家的春节/苏轼冰
离春节还有十七、八天,星期天一大早,老家的大姐就来电话,说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猪养了两大头,鸡养了一群,还有羊,什么都不缺,让我们什么都不要买,赶快回家过年。听着大姐那充满喜悦的声音,我的心即刻就飞回了老家,回忆起乡下老家那春意浓浓的春节……
前几年母亲年纪大,晕车晕得相当厉害,我就只好在城里陪母亲过年。
在城里过春节,总感觉没有年的味道。那不分白天黑夜的鞭炮声,那到到处处的麻将声,不仅很烦,而且使中国几千年的春节大为变味,半点找不到过年的感觉。
春节是中华文化的精髓,是炎黄子孙的根。只要是中国人,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不管你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还是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不管你是亿万富商,还是讨不到工钱的农民工,一到年关,春节的根须就会紧紧地拽着你,让你想尽一切办法,不惜花费银两,不怕路途艰难,千里万里地往家赶。
当然,电视上每年都报道城里也有年轻人出国“过年”的新闻。每当看到这样的新闻,我就是不明白,城里的那些年轻人为什么摆着世界上最有文化的春节不过,偏偏要到国外去“过年”?是他们不懂得春节的文化内涵么?还是他们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在我心中,春节是一根生长在内心深处的青藤,每年腊月一到,这根青藤就会渐渐地在我心里生长,年关越近越枝叶弥漫,意象葱茏,摇曳着久违的亲情和心愿。只要不能回乡下老家过春节,我的心就会空落落的,甚至会有一种坐卧不安的感觉,心里老是想着乡下老家,老是回忆乡下老家过去的一些人和事,回忆乡下老家的春节。
老家的春节是与杀年猪连在一起的,等杀完年猪,年就近了。还没到过年,腊八一过,平时倍加冷落寂寞的乡村早就热闹非凡了。春节前那几天,从村头到村尾,一天到晚都在忙着杀年猪,猪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接连不断,为每年的春节拉开了序幕。杀猪时那一声接一声猪的嚎叫声,在外人听来也许是很惨的,但在我的乡下老家,传进人们心里时却是喜悦的、幸福的,它让人们想起过去家家户户杀不起猪,过年也清汤寡水的那种日子。
四年前,母亲走了,由于思乡心切,再加上怀念逝去的母亲,我年年都要回家过年。
乡下老家的春节,实际上是从杀年猪开始的。腊月还没有过半,村里杀年猪就开始了。每天天还没亮,或刚吃过午饭的大中午,村子里一家接一家地转着的传杀,有相互帮忙,也有相互请吃,联络感情的意思。
杀年猪了,一家接着一家的大肥猪杀倒了,年也就越来越近,年也就一天天浓了。
过年是乡村里一年中最大的喜事。杀年猪,越挨近年关越忙,越忙就越高兴,家家传出笑语,人人脸上荡着喜悦。
杀年猪是时下乡村里过年最大的事,也是过年的前奏。现在农村日子好了,粮食多了,年轻人外出打工挣钱,老人在家养猪种地领娃娃上学,每年都养了两、三头大肥猪,大多数人家是杀两头,卖一头。杀猪时往往左邻右舍互相“相帮”,叫回外出打工的儿子儿媳、姑娘姑爷,再请上一些亲戚朋友、熟人同事,一摆就是五、六桌,富裕的还要杀鸡杀驴,摆十几桌,请上朋友、同事和方方面面有来往的人,大家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吃喝一气,把气氛搞得十分浓郁,比真正的过年还热闹几倍。
除了杀年猪,老家最热闹的还有赶年街,其实是买年货的意思。乡村里很多过年的东西是自己有。年猪杀了,鸡养壮了,各种蔬菜长在地里,衣服被盖年年添置,再说衣服、糖酒、炮仗、对联之类,外出打工的、在外工作的儿子姑娘媳妇姑爷们会买回来,赶街不外乎是看热闹,接亲人。
这是过年前的最后一街,这一街是不能不赶的,再不赶就到明年了。但赶也白赶,什么也不买,赶是为了凑热闹、看稀奇。
这一街挤得要炸,外面的人回来了,家里的人都涌到街上,大都穿得崭新,各式各样。男人们个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似乎个个都是乡镇长书记,都是科局长,都是发了财的老板大款;女人们个个打扮得漂亮时髦,少女们更是穿起了裙子,穿起了吊带裳七分裤,有个别大胆地更是像电视里的“妖精”一样,把那些费尽心机涂眉抹脸的少妇们气得一个个只能干瞪眼。没办法,少女就是少女。如今的女孩,早熟的年龄一代比一代提前,她们要多时尚有多时尚,要多新潮有多新潮,要多自由有多自由。有人还嫌她们不够“疯”,在很多时尚杂志上大讲特讲“打造妖精的三大纪律”,在电视上千遍万遍地重复“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
更热闹的还是路上。这些年交通改善,乡村公路硬化,村民的条件也好了,人人回家都有车,大车、小车、面包车、越野车,还有各式各样的农用车。路况不算宽的乡村公路上,车鸣人吼,孩子欢,大人叫,不管是熟悉不熟悉,见面都互相招呼,传烟递火,亲热得就像没出“五服”的一家人似的。
年关的这一街一赶,过年的日子就“噌、噌、噌”地几大步到了。
乡下老家的春节是年味十足的。过年前一两天,村道上天天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在外工作的,外出打工的,还有回娘家的姑娘、姑爷和孩子,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新增加了无数簇新的身影。男人们过年那几天一个个都成老爷了,除了互相请吃喝,别的什么事也不干,人人都当起了甩手掌柜,他们围聚在一堆,总是有讲不完的话题,说不尽的事,还要喝瓶装的好酒,抽带把的好烟。过年了,孩子兴奋异常,全都早早地穿起了新衣服,相互在村子里蹦跳。老人们也纷纷穿上儿女们孝敬的新衣服,约好似的在村里晒太阳,一天到晚地闲转,嘴里埋怨着儿女们浪费、乱花钱,去年买的衣服还新呢!今年又买了,等着装棺材呢!脸上却全都笑成了灿烂无比的金菊花。最忙的要数女人,她们总是要洗啊、切啊、蒸啊、腌啊、酥啊,还要扫尘、刷锅涮碗、涂墙理灶,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平时炊烟稀稀少少的村子,春节前这几天从早到晚总是炊烟不断,空气里总是有一股幽幽的香味。
乡下老家的春节,最隆重的是除夕,这是一年里农历的最后一天,老家人称大年三十,就是只有二十九也这样称,习惯了。
大年三十,中午饭刚吃过,家家户户就忙着杀鸡宰鸭,切肉做饭,忙着撒松毛、帖画帖。吃的不说,光春联画帖就一家比一家好。
老家的春联也很特别,过去很多人家都要事先请村里或学校里毛笔字写得好的写,只是万不得已才去街上买。在我的老家,能作对联、写对联那是文墨先生、大文化人,也是最受尊重的人,像我这样不会写毛笔字的人,无论写了多少文章,出了多少书,在他们眼中都不是文化人,也是永远得不到像能写春联的人那样的尊敬的。现在能写毛笔字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家的春联都是些外面买回来的印刷品,自家写的几乎没有,内容大都是些“福”呼、“寿”呼、“富裕”、“发财”什么的,缺少过年的“文化味儿”。农村人讲的是实惠,图的是吉利,不管什么文化不文化,有好口气就行。一个个忙着把大红烫金的春联贴在门枋上,把“寿”呼、“福”呼之类的画帖在家堂上,很多还贴上了毛主席像或“四伟人”的像,当然门上贴的关羽、张飞,贴的是秦琼、敬德之类的“门神”。
过年了,年三十晚上的饭别的地方吃得晚,我的老家却与众不同,一家比一家早。大中午刚过,村里不知道谁家突然响起了“劈里啪啦”的炮仗声,接着是一家接着一家,一户赛过一户。那五百响、一千响的炮仗声一直不断,特别是最后三响的大炮仗声,“嘭!嘭!嘭”地一家接着一家地响,仿佛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大喊:好!好!好!
过年时撒青松毛也是老家的一个习俗,不管有多忙,青松毛是一定要撒的,这也是古风,从祖先那里传下来的。吃饭前,得先由父母给祖先上香,磕头作揖;吃饭时,得先请老人坐在上八位的青松毛地上,然后敬酒、祝福,才可以开席。吃饭时,女主人总是忙里忙外,不停地给老人夹菜,不停地上菜添汤,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年之中最灿烂的。
年三十这一顿饭是一年里最丰盛的,胜过乡村里所有的宴席,光肉就不能少猪肉、鸡肉、鱼肉,有条件的还要宰羊,象征着喜气洋洋。还要做出几十种花样,过去最困难的日子是八大碗,现在是十六大碗了,家家户户都如此,在绿油油的松毛地上摆了一片。饭也要蒸一大甄子,能吃到初三、四,象征着富足有余。
吃过饭,酒饱了,饭足了,全家大小个个吃得两嘴冒油、肚皮滚圆,微有醉意,这才歇息。吃过饭,太阳还没有落山,难得有这么早,孩子们拿着从大人那里要来的鞭炮和各种各样的礼花,欢天喜地满村满世界地野去了,年轻人一家一家地闲串,欣赏各家各户新帖的春联和年画,互相间传烟问候,相互拜年,女人们忙着招呼猪鸡,伺候牛羊,牲畜也要过年,不能忘了它们;还要不时地热菜,这顿饭要一直要吃到新年的钟声响,春节联欢晚会结束,老人和一家之主不能离席。
初一这一天,所有的人都不准睡懒觉,男人们更要早早地起来去山涧里的水井“抢新水”,即“请龙”,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为了抢到第一挑“新水”,有的是吃完年夜饭就忙着去了,谁家挑到第一挑水,谁家就有福气。一大早,黑蒙蒙的村路上到处都是打着手电挑水的人。“过年好”、“过年好”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在我的老家,这一天是女人们真正的节日,是一年里最享福的,她们什么也不用做,男人会忙着早早起来开门,高声念“开门大吉”,然后挑上昨晚腾空了的水桶,同样大喊一声“出门大利”,急急忙忙地去抢龙水,龙水抢回来了,还要忙着煮一大早的汤圆,蒸一大甄子糯米饭。我的老家大年初一是吃斋,是不能带荤的。这一天,家家户户还要忙着舂粑粑,全村上下舂粑粑的杵臼总不得闲,舂粑粑时那沉闷的声音响彻一村,一天不歇。
这一天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所有人都不能下田地做活计,不能动锄头、刀子等一切用具,还要记口风,不准吵架、骂人,不准讲粗话,脏话。
初二是祭龙的日子,是老家一年一度的集体大聚会。过去,祭龙只能男人参加,女人是不能去的。现在不同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参与。虽然水井早就没用了,村里吃的是自来水,祭龙只是一个仪式,实际上成了村里商量集体事宜的一次盛会,成了全村集体的一次春游和乡村文艺活动。
年过完了,春耕在即。一年之计在于春,老家的农民是用不着谁命令收假的。初三一大早,田地里早就有了忙碌的男男女女了,到处可见挑的、割的人影,有的人家还驾起了牛,开出了犁田、耙田机,开始泡秧田了。男人们边干活,边互相询问外出打工的日子;女人们边干活,边高声亮嗓地说着家长里短,喜滋滋地骂着自家的男人,相互间开着肆无忌惮的玩笑。听得出,女人们骂声里充满了喜悦,笑声里溢满蜜意,而且仿佛笑声也会传染似的。一时间,乡村的田野里,满田满地、上下左右都是女人们脆生生的笑声。
春节是一年的结,春收春种,收种并举,是一年中乡村最忙的时候,也是亲情最浓的日子。每年元旦节一过,进入腊月,外出的游子就开始思乡了,人人都巴不得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到了老家过年。如我一样的公职人员,尽管思乡心切,却不能提前动身,可我还是在电话里一口答应了大姐::“好,我们一定提前请假回来!”
于是,我的心就被老家春意浓浓的春节塞满了。
作 者 简 介
苏轼冰,生于上世纪60年代,80年代初参加工作并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现任双柏县文联主席、《哀牢山文艺》和《彝乡文化》主编。先后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小说选刊》《边疆文学》《诗选刊》《扬子江诗刊》《星星》诗刊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评论300多万字,有《秘境哀牢》等9部文学集子出版;有作品在全国多次获奖。系中国作协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云南分会常务副主席,楚雄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原双柏县文联主席、《哀牢山文艺》《彝乡文化》主编,现为双柏县委宣传部副处级职干部。
重要通知:根据广大作者的要求,【“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延长一个月,至农历的正月二十(即2018年3月7日)截稿;统计期为10天,至农历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3月18日)出奖!
评选办法:征文将根据“文章点击率”、“打赏率”、“评委意见”进行评选;获项作品领取证书和奖品后,新媒体《行参菩提》即获得版权,结集出版时不再向作者支付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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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参菩提·“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