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宏丨记忆中的端午节

转眼又到了端午,妻子和女儿吵着要体验一下自己做包子。提及包子,思绪一下子又把我带回到童年,老家大杂院的端午节。

老家的端午节,俗称五月初五。没有包粽子的习俗,也不知道纪念爱国诗人屈原。却有蒸包子,接嫁出的姑娘回娘家过节的风俗,有着浓浓的乡情、亲情。

每年麦收后,在阳光灿烂的四月中午,奶奶就会在院子里忙来忙去,把还散发着泥土芳香的麦子背到院中,淘洗干净,薄薄地晾晒在大个大个的簸箕里,晒上五六天,直到晒得脆干,才把弥散着阳光香味的麦子装入袋子。奶奶忙碌的时候,我们兄妹几个常在旁边帮忙,奶奶总是边收拾边喜滋滋地说“过五月冬五时,让你爹到镇上磨面回来蒸大糖包子给你们吃”。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美滋滋的想着糖包子的味道,心里就有了盼望。

端午节总是在初五的前几天就开始了,大杂院十分热闹,家家都开始忙起来了。父亲总会在前三天的晚上,用糯米蒸甜米酒,用来发酵面粉,闻着香喷喷刚出锅的糯米饭,母亲总会给我们盛上一小碗,要是再撒上点白糖,那可是我们最期盼的美食了。奶奶在月光下一边剥花生,拣蚕豆,一边絮絮叨叨的安排父亲什么时候动身去接大姑二姑她们,妈妈则忙着准备回娘家时给外婆的新鞋,我们兄妹几个在院子里欢快地跑来跑去,玩“老鹰抓小鸡”,时不时乐颠颠的跑到奶奶跟前,奶奶就会把一粒花生米放到我们嘴中。

终于到了端午的前一天,父亲中午饭后动身去接大姑他们去了,我们呢,哪也不去,就在大门口玩耍,迫切地等待舅舅的到来,那真是一种望眼欲穿的心情,因为舅舅会带来我们盼望已久的水果糖、饼干。晚上,大杂院的孩子们就会揣着外公、舅舅给他们买的水果糖、饼干,十几个孩子凑在一起,毫不吝啬尽情地分享这些美味,开心地唱歌,做游戏……歌声、笑声、嬉闹声充满了整个院落。这种感觉,至今还弥漫在我的心里,久久回味。

用来做包子的面通常都要在前一天准备好,睡觉之前,奶奶就和面发面,我们迫不及待的蹲在旁边。鸡叫三遍时,奶奶就起来看面发了没有,醒了没有,看到面团发得很大,奶奶就会喃喃地自语:“今年会是好年成,谷子将会收得一满仓。”天一亮,整个大杂院顿时热闹起来,家家户户说说笑笑地忙着蒸包子:烧火,剁馅,擀面皮,腊火腿下锅……忙得是不亦乐乎。不一会,每家的桌子上便摆上白花花的一大盆包子,院子里便飘散着包子、火腿的香味,大姑二姑她们也到家了,过节的喜悦在院子里荡漾开来。那时,白糖要凭票供应,能吃上花生白糖包,可是件高兴的事,咬一口,又香又甜,美滋滋的。那种感觉,至今还深深地留在心头。

时光荏苒。仿佛是转眼之间,我们就长大,那份童趣早已随时光而逝,为了工作和生活各奔东西。包产到户后,大家慢慢富裕起来了,陆续盖起了新房,逐渐搬离了大杂院,过起了独门独户的生活,昔日热闹的大杂院变成了一座空荡荡的院落,再也看不到一大群孩子嬉戏打闹的情景,听不到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也闻不到那股飘散在院子中的包子、火腿的香味,大杂院成了每家堆放杂物的地方。每年春节,我回老家,会情不自禁地到大杂院走走,走在空荡荡荒废的院中,一种莫名的惆怅已悄悄的爬满了心头,一大家子围着桌子边吃饭边说笑的场景早已不再,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已过而立之年的我,早已在城里安了家,因为工作的繁忙,过节也很少回老家,即便回去也是来去匆匆,那种热闹而又其乐融融的气氛已很难感受到。有时因为工作,免不了应酬,觥筹交错间,不同身份的人说着冠冕堂皇、言不由衷的话,总让我身心俱倦,更加留恋儿时大杂院中那段同伴间天真无邪,真诚友善的时光。

那个物质匮乏贫穷的年代早已过去。如今,物质越来越充裕,生活越来越方便快捷,我生活的这座小城,各种美食充斥街头,商品琳琅满目。想吃包子,那是再简单方便不过的事。什么千层包,灌汤包,小笼包……各种形式、口味应有尽有,味道很美,但总感觉缺少了老家的那份情味。物是人非,奶奶、大姑早已去世,她们辛劳了一辈子,没赶上好时候,没有福气享受到现在的富足。母亲还在老家,独自一人守着老屋,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有一种负疚。

生活在变,身边每天都在上演着精彩、流行着时尚。漂亮的衣服,精彩的电视,便捷的DV,手机、电脑……已走入人们的生活。生活富裕的人们,工作繁忙,节奏加快,亲朋好友、街坊四邻间也少了些来往,大都过着独门独户的生活。过节时,很少有人在延续当年的习俗了,大多时候只是打打电话,相互问候问候。浓浓的亲情感觉淡了许多,家乡流传的这一习俗恐怕要被我们淡忘了。

现在的孩子,再也没有我们童年那种对物质的渴望心情,什么美味的零食,新奇的玩具,都能满足,他们在津津乐道电脑游戏时,体会不到“丢手巾”,“土电影”带给的快乐。我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他们感到可惜,他们大多生活在三口之家,大多时间都被家庭作业,各种辅导、特长班占据,父母工作紧张,家务繁忙,也少有时间带他们出去玩耍,快乐多数是在玩玩具,看电视,玩电脑中获得的,是无法享受到我的童年,在大杂院,一大群孩子自由自在的那份快乐的。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有一种失望和惋惜,思绪总会不由自主的飘回到老家的大杂院,记忆又拉开了闸门。

作 者 简 介

杨晓宏,云南牟定人,70后,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喜好书法和写作,多以散文抒写生活记忆,偶有小说尝试,文风质朴。已公开发表10万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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