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读水浒“｜父女谈

丫头中午去上实践课，在地铁上抱着厚厚的《水浒》读，她跟我说太难读了，许多说法读不懂，还有好多字不认识，但学校要求周末读到第十章。

路上她问了我两个次，一次是“缧绁之厄”，丫头不认识，也不知何意，我告诉她读音，也告诉她缧绁是捆犯人的绳索，后来泛指犯事吃官司了。另一次是“掇”字。她把我告诉她的读音意思都标注了。这本书是她妈妈从网上买的，我家里有几个版本的水浒，其中有金批水浒，但我可不愿意她这样在我的书上标注。

我非常不愿意她这个年龄读水浒，但我还是说，有问题问爸爸，爸爸会知无不言。

“为什么要我读水浒？我根本读不懂，打打杀杀的，太血腥了。我还是个孩子哪。”回到家后，我正煮水，丫头跟我抱怨。

“我也反对你读水浒啊。前两年，爸爸出去演讲，跟朋友交流，写文章，都公开明确反对让小孩读中国的四大名著水浒三国红楼梦和西游记。如果非要选一本，西游记可以读读。

爸爸书柜里有本金圣叹批注的水浒，金圣叹就说过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

“西游记挺好看的啊。我很早就看完了啊。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时候看了容易学坏，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就像你说的，干的都是血淋林的事，小孩不懂啊，见样学样，不就走了邪路么。至于老不读三国，三国里全是尔虞我诈的，年纪大了还天天琢磨尔虞我诈，想着当皇帝，结果或害死那么多人，已将成名万骨枯，那不成老不死了？这样学的人就成了老而不死是谓贼。”

2014年初，我在凤凰网及多个场合谈过这个问题，我认为中国的所谓传统经典小说里，尽管对人性世事刻画得非常深刻，但是，反映的大多是人性不好甚至恶的一面，无论是水浒三国还是红楼梦，到处充满着机心，缺少人性向善的东西，缺乏良善的制衡，小孩子不懂辨识，但记性却好，容易入歧途。

“比如我小时候，老师给我们讲武松杀嫂和血溅鸳鸯楼的故事，爸爸那时小孩啊，听得血脉贲张，恨不得自己就是武松。后来长大一些再读水浒，武松还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那个金圣叹把武松视为第一好汉，他怎么说来着，说武松是天人啊，有各种人的好坏。我那个时候也是觉得武松好啊。后来爸爸长大了，再读水浒，才知全不对啊，武松固然厉害，也不错，但他也滥杀无辜啊，血溅鸳鸯楼里，见人就杀，把所有人都杀了，是胡乱杀没是非啊，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天人呢！

所以，后来爸爸就觉得这梁山好汉里，太多坏人，这些坏人有好的一面，也有特别坏的一面，最坏的就是宋江和李逵啊，可是过去爸爸也一直当李逵是大英雄啊。真正的好人只有鲁智深一个啊，只有他才配得上天人啊，金圣叹说他是上上人，跟一群滥杀者列一起，评价太低了，他才是真正的天人。后来上海有个老师叫鲍鹏山给爸爸的杂志写专栏写水浒，也是这个观点，我就很喜欢。你说，这样的小说，这么小就让你们读，他们到底想教你们什么呀？就学造反反贪官这一点么？太得不偿失了。”

“那学校为什么要我们学啊？我们还是小孩呢。”

“蠢呗，他们以为凡是传统的经典的都是好的，他们是把这个当成传统文化的代表想让你们学的，认为学了就是继承了传统文化，他们不懂得人性要学良善啊。但学校要你们学，爸爸也对抗不了，但是爸爸可以指导你学啊，你有问题，不认识的字，不懂的话，都可以问我，爸爸随时给你讲。”

“嗯，好吧。”丫头叹口气。

（原文写于2016.5.8）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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