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农村远去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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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场”
作者 东升
场(chang),原意为晒谷的平地,也做量词用。 土话里场是三声,大多土话发音和普通话差异颇大,很有趣的是普通话广场的“场”竟也是三声。城市里华灯装扮的广场,虽是多了一个广字,却少了场在汉字里的释义。
过去农村的场面 自网络
华州塬上人把场叫场里又或是场面子。过去夏忙时若问谁干啥起咧,回答多是“到场里先看看”。
五月下旬过后的日头爷不像三四月间那样的恰到好处,开始变得燥烈起来。此时,经过一冬的锤炼,生长在场面上的大麦刺啦着长长的麦芒,身子开始变黄发干。在一个能看到西边韶了霞光的下午,农家院子里传来呲呲的磨镰声,如士兵临战把枪栓拉的哗啦哗啦般激昂。塬上的场面地没有大块的,早上日头没一杈高,麦子就割完了,扎捆码垛或拉回院里,圪蹴着吃完一个馍,就要回场里收拾麦茬了。眼下的忙碌只不过是麦忙大戏的开场罢了。
割麦 自网络
收拾好的场面地一根麦茬都没有,细面的黄土平平整整,静等着一场透雨过后碌碡一遍一遍的滚压。几日无雨,担水泼场的人群从三三两两逐渐浩荡起来,仰头看天说今黑就是大雨的人也被女人的怨骂声撵着加入了担水的队伍。水要从村外的河里担,老练的人路上不用放下担子,一晃头就换了肩膀,担子上下有节奏的闪着,得意的对半大的娃子说“担子闪着风,比走路都轻”。饥渴的土地如海绵一样,一瓢水下去嘶嘶地响。泼过水的地要掌握好碾压的时间,过早便是泥,稍晚水分蒸发则成干土。拉碌碡是重体力活,整个场里的精壮劳力组成几波换着拉,脚下的土地在四五百斤的碌碡一寸不漏的碾过几遍后,才完成了从地到场的蜕变,接受着新的使命。
碌碡 自网络
“快黄快割!快黄快割!”不知名的鸟叫声每年会在这个时候如约而至,一遍一遍执着的催促着,提醒着人们:麦,该割了。地里场里便开始热闹起来。摊场的人起的最早,昨夜拉回来的麦笼解散摊开,铺成一个椭圆的形状,场就算摊完了,拿了镰就匆匆的下地割麦去了。碎娃们还赖在炕上,村道里静悄悄的,几声狗吠传的很远。太阳渐渐到了头顶,火一般的炙烤。头遍场是该碾了,下地的劳力掐着点似的及时回来了。碾头遍叫放水,麦秆被碾裂有利于水分蒸发。远处拖拉机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进场碾第一家场的时候场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场是一场挨着一场的碾,不论先后或人在与否,倒也成了规矩。碾场是计时收钱,完事车也不停,突突着就去别的场了,回家大概记下时长,麦罢了才照账收钱。翻场的人头戴草帽或顶着手巾,谁家碾完了便一拥而上翻完了事。卖冰棍的把自行车撑在场边吆喝着,主家便跑过去从那写着冰棍二字的箱子里拿冰棍与大家挨个散,或绞一桶冰瘆的井水,倒入糖精,放在场边让众人解渴,这可高兴了不干活的一帮碎娃。
几场麦碾过,场面子越发的瓷实了。收完场的黄昏,一堆一堆的麦糠裹着麦粒,等待着被高高扬起时接受风的洗礼。摊开的麦杆遮挡了场面上一天的烈日,此刻露出的场面凉凉的,润润的,碎娃们赤脚追逐嬉闹着,不时的在场面上翻着跟头。大人趁着没风的间隙聚在一起,聊着今年的收成,又或者天气。海子叔在风停的间隙放下了手里的簸箕,扭头听着场边宝石收音机正在播放的天气预报,结果是局部地区的雨依然没有停。草帽下,海子叔黢黑的脸上漏出一口白牙自语道:“这狗日局部地区是啥地方,常年不见日头,大小雨就么停过。”逗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以至于成了笑话而被流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