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囊|雪小禅最美微刊第一百九十五期

爭 做 中 國 最 美 微 刊

第一百九十五期

△ 点击上方视频,观看张火丁《锁麟囊》唱段集锦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

改性情,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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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白为你播读

暖气来了。屋里暖暖的,家中的绿植开得正好。

煮了一壶普洱,7542,一款老茶。屋子中全是老茶颠倒众生的香。音箱里传出程砚秋的声音配这老茶: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

一口老茶吞下去,一段老戏环绕,此时,热泪盈眶。而这出老戏,只能是《锁麟囊》,也必须是《锁麟囊》。

忘了看了多少场《锁麟囊》了,总有几十场了,各个版本的。但记得看的第一出戏是《锁麟囊》,从此一入戏门深似海,成了痴戏人,追梦人。

《锁麟囊》是戏曲中的《兰亭序》。茶中的极品普洱,人生的花枝春满……还是僧人在花树下了悟,修行的人拈花微笑,爱情中的白头偕老、友情里的地久天长。

每看《锁麟囊》都会热泪盈眶,无论多少次,无论谁演的。不知不觉,《锁麟囊》已经成为我戏曲中的宗教、圣经,而人生的格局、心胸、心性,也格外像那个富家小姐薛湘灵,有了慈悲心,见到悲悯之事、之人必出手相扶。

第一次看《锁麟囊》还年少,并不爱戏曲,嫌其冗长、单调。曾在戏院里沉沉睡去,那时染了黄发、喝酒、可乐、摇滚、刺青、西方文化……那时茨维塔耶娃、杜拉斯、歌剧、尼采、波娃……那时去屋顶上弹吉他。

那是我的青春。

同学老徐喜书法、戏曲,且拉得一手好京胡。那年中秋,李世济去石家庄演出《锁麟囊》,他买了两张票请我看戏。我不知李世济是谁,更不知李世济难得。居然爽了约,和同学去了黄山……后来悔得肠子青了,那年才二十一岁,仿佛可以值得原谅。

多少年后,人至中年,在长安大戏院看到双目快失明的李世济戴着墨镜唱《锁麟囊》,刹那间泪崩。几乎难以自禁,几乎泣不成声。老徐也真的成了老徐,依然热爱书法、戏曲,有一天电话中和他说:老徐,有空给我写册页或手卷吧,就写我的文章,老了留个念想……他在电话那头一直沉默,后来哽咽。

我到底没有和老徐同看过一场戏,但他给了我一盘磁带,里面全是流水板:《三家店》《甘露寺》《四郎探母》《锁麟囊》《珠帘寨》……我开始听戏,但并未着迷。

着迷是从《锁麟囊》开始的。大学毕业,未婚,无聊的午后,躺在床上看《锁麟囊》,开始躺着,后来坐着,再后来把沙发搬到电视前紧紧盯着。

那天是张火丁的《锁麟囊》。

演到《一霎时》那段时,我不行了。呼吸停滞了,空气也凝固了,春天的气息固定在了那个午后,简直没齿难忘——很多惊天动地其实是瞬间,没有多一句,情到深处,俱是孤独。

“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参悟了辛酸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绮装衣锦,到今朝只落得破衣旧裙。在此间遇水患痛苦受尽,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早悟兰因。”简直神来之笔。唱来一波三折五脏俱空。我尚年少只知戏词好美,还未经历人生的千山万水,只道这几句便是中国文化那份“诗意的栖居”。

而剧作家翁偶虹先生为给程砚秋先生写《锁麟囊》,殚精竭虑,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程先生说:翁先生,要写出厚意,多用长短句……这样起承转合就非常动人……也的确与众不同。

1940年4月,《锁麟囊》在上海黄金大戏院首演,一夜之间红遍上海滩。连演十场爆满,连唱十一天,戏院想换戏码《玉堂春》,上海的戏迷不答应,嚷着只看《锁麟囊》……

《锁麟囊》是程派的巅峰之作。

一名富家女薛湘灵,由富而穷,人富时有仙骨慈心。

出嫁之日,春秋亭避雨,恰好遇到同一天出嫁也在此避雨的穷家小姐赵守贞,对方的花轿:“短花帘、旧花幔、参差流苏、残破不全好不惨然,而轿中人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猿、动人心弦好不惨然……”

薛湘灵陪嫁百万,怎奈手边只有锁麟囊。那囊中的宝贝啊——有金珠和珍宝光华灿烂,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还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还有那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一个个宝孕光含。而后让丫鬟梅香送过去,梅香舍不得:“老太太还指望它抱外孙呢。”那锁麟囊原本是娘家妈妈装了金银珠宝讨吉利,为的是早点抱上外孙……

薛小姐娇嗔唱道:“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小小囊儿何足道,救她饥渴似琼瑶。”梅香不肯送,薛小姐唱道:“怜贫济困是人道,哪有个袖手旁边在壁上瞧。”日后,也曾出手相扶很多人,每每生出慈悲心,皆是这句在鼓励我。不肯袖手旁边,人生受了许多委屈,仍愿意掏出热乎乎的心,在人世间,讨得一怀暖意。

而冠绝一时的《锁麟囊》,也是编剧翁偶虹的得意之作。他一辈子写了一百二十多个剧本,最好的当属《锁麟囊》。翁偶虹幼唱京剧,习花脸,20世纪20年代,翁偶虹去看《虬髯客》,不想却迷上了程派,而写下这出经典剧目《锁麟囊》时,翁先生不过还是20几岁的少年。

看过很多程派演员演《锁麟囊》,各有千秋。程派是我最钟情的流派,幽咽婉转之外,是月白清明,是寂孤空灵,是绿水荡漾,格局大,饱满、从容。

程派更像是跌宕的人生,水鸟飞鸣之际,那声音是低沉的,却自有沉练妩媚。梅派仙气太足,除了梅兰芳,谁能驾驭?有仙气的人才能唱梅派。尚派得有浑身功夫,唱尚派的人越来越少了。荀派太俏,俏得只能想到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怀着一脸的春思想念一个人——除了俏,没有更多绵密的东西拿人。但程派有。

程派是太极,看似绵软,实则柔韧,声音也厚实。程派是无印良品的灰色,是萧,是中国画中的黑白山水。病态形成的流派,但中国文人画或者中国文人的审美,大抵是这种残缺之美。枯萎之美潜伏着,书法中的疾涩,病梅、野鹤、秋风……程派是梅,梅派是牡丹,尚派是茱萸,荀派是雪里蕻。

而程派演绎的《锁麟囊》是程砚秋剪的一段秋风,吹平了我们的心,生出几多深沉与惆怅,坐在秋天的屋檐下,想想小半生,可不就是人生难预料?

薛湘灵选妆奁时的四平调,爱听李世济先生的。“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不是我苦苦寻烦恼, 如意珠儿手未操。仔细观瞧,仔细选挑。锁麟囊上彩云飘。似麒麟何曾多双角,形同耕牛四蹄高。是何人将囊来买到?快唤薛良再去选挑……”

有一段时间本不是太喜欢李先生,上了场太花哨,动作太娇——折损了程派的沉稳和端丽。但她越老,我越喜欢她了,光阴给了沧桑,声音沉了下来,像坠了金属一般。

这一段她唱的真俏啊,小女儿的娇态。完全是闺阁少女的那个态,很羞涩、很撒娇、很纵意。王吟秋更好。王吟秋唱这段时,骨头可以唱酥,软软的,像恋爱中的人,完全是种无力状态——但那状态又迷人死了。张火丁也好,火丁温度稍低,但这冷艳之下也有娇媚。

嫁妆换来换去,无非是富家小姐任性,又有美貌又有钱,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任性都说不过去。迟小秋的演这段不好,说不好哪儿不好,不是少女的状态,刘桂娟、李海燕喜庆过了头,有了英气和媚气,不对。迟小秋还是唱《三娘教子》最好,本身就是三娘的样子。

高潮到了,避雨赠囊。“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号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头。”

珠宝玉盘一般,二六转流水,张火丁一掀轿帘简直惊心动魄的美。性感极了,整个剧院全被她施了魔咒了似的。赵荣琛先生这段也好,大气婉转,那天生的慈悲心种下日后大因缘大因果——我爱的是这出戏的佛心。它没有男欢女爱,没有才子佳人。

一个富家女沦落到去当时被救助的女子家里做老妈子,又被认出,花枝春满皆大欢喜,但世态炎凉已然尝尽。不觉了人间的凉,又怎知人间的暖呢?

《锁麟囊》几十年常演不衰,戏迷们迷恋的不仅仅是程吧?更多的,应该是人世间这份暖意吧。清冷的人生后面,能有这样荡气回肠的温暖足够难得。程砚秋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薛湘灵呢。如果人家有什么困难,我帮助一下,不就过去了吗?”

他对待自己恩师罗公的确如此,罗瘿公培养程先生,视如己出。罗公病重,程先生衣不解带,花重金让老师住进德国医院。长达半年的昂贵医药费,全是程先生所出。罗公去世,程先生抚尸痛哭,停演数月,素缟一年志哀,葬礼是他一手承办。

明月似诗魂,见月不见人。

回想伤心语,时时泪沾襟。

这是程砚秋写给罗公的悼念诗,程先生一生为人深情厚谊且光明磊落,如一棵白杨。除妻子果素瑛外,未和任何女性有过半丝交集。旁侧有女性在场,目不斜视,私底下又是大男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上得台来又万种风情,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演男旦真委屈了他,在裙裾下总是蹲着腿来降低自己的高度。

最可惜的是程先生本人没有《锁麟囊》的录像资料,唯一的影像资料是《荒山泪》,那时已是新中国成立,他已发胖,但演起张慧珠来仍然生动逼人,眉宇间全是人书俱老的气韵。每每深夜看程砚秋先生录像都会热泪盈眶—想当年他是怎样的风华绝代?让台下的新艳秋动了情动了容?然后偷偷学戏,和他唱起了对台戏。

新艳秋先生的《锁麟囊》看得人伤情,举手投足全是民国气息。她打那个时代来,身上附了那个年代的气息。有一年,一直想去南京看新先生,但到底没来得及,新先生去了。九十多岁的高龄,在电视里看她说起程先生。“他说那是我们的程派……”她忽然泣不成声了!九十多岁的老人,想念着年轻时迷恋的那个人……我在电视前亦不能自已。

翻看新艳秋先生录像,妙啊。

《锁麟囊》中的《一霎时》唱得人万念俱灰,悲欣交集。

她的一生才是一出戏,“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晚年凄凉如许。戏如人生,映衬在新先生身上分毫不差。年轻的张火丁执意跑到南京跟她学戏,宾馆里开两个房间,张火丁应该就是这样,认定了的好东西,不管外界怎样说。

《一霎时》这段张火丁唱得真好。五小(李海燕、刘桂娟、李佩红、迟小秋、张火丁)演《锁麟囊》也算程派巅峰演出。张火丁就唱的这一段,最禅意最绝望最空灵最凄凉的一段。这一段反二黄是戏曲中的交响曲,一唱三叹,好不动人。

2009年5月9日,迟小秋来廊坊演出《锁麟囊》,那天在悦庭吃饭,小秋身上有大气,很明朗的那种壮阔。那天她的状态真好,戏保人,人也保戏。我和老卢此起彼伏地嚷着好,手都拍红了。

那真是难忘的一个晚上,走出剧场,初夏的花香朴素,心里热烘烘地暖了,穿了白裙子走在新开路上,心里开出一朵花来。

但还是最爱看火丁唱这段二黄。

后来她结婚生子,不演戏三四年。戏迷们想她想得苦,唤她出来。

她仍然不出来。

张火丁底色就是清冷的,天生为程派而生的人。

张火丁生而为程派,今生是伶人。她的气场、气质都是冷的,素素的、清清的,但这冷恰是程派的气质。李佩红演刀马旦合适,刘桂娟演陈三两精彩,李海燕适合演江水英,迟小秋演三娘教子最好,只有张火丁,天生一个薛湘灵。

老天爷赏饭吃,没有办法。人在艺术面前最无能为力,这个东西,有了就是有了,没有一辈子不要强求,愈强求越痛苦。有些东西天生就长在身上的,上天赋予。比如张火丁的气场,她往那儿一站。全场被她迷惑。今年她在民族文化宫和坤生王珮瑜演《红鬃烈马》,冷冷相遇,王珮瑜完败,她冷不过张火丁。但火丁那天状态亦不是很好,两个太冷的人遇到只能更冷,那是沈腰潘鬓两消磨。

张火丁复出了。票一个小时就抢光了。

在长安大戏院,第一场《梁祝》,第二场《锁麟囊》。

那两场,我都在。

《梁祝》不是火丁风格,用程派演绎远远不如茅威涛的越剧。亦不如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有一年,我去上海,我去上海音乐学院访陈钢老师。在陈老师的工作室,他拉《梁祝》给我听。万籁俱静,我心怦动。难忘。

第二天演《锁麟囊》,张火丁的《锁麟囊》。

沉寂了几年的火丁重新出来。她第一个亮相出来,满场就疯了,像被一种特殊物质点燃,满场荡漾着戏曲的荷尔蒙。几乎不能停歇,一句一个好。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不是我苦苦寻烦恼,如意珠儿手未操。”娇羞的火丁让人心动,然后《春秋亭》,温暖大义……怜贫济困是人道,哪有个袖手旁观在壁上瞧。接下来婚后回娘家。欣逢这日晴和,回家望探……新婚后依旧是玉貌朱颜,六年后,领着小儿回娘家,赶上洪水,流落到了人家当老妈子。那大户人家居然是自己接济过的女子家。

她感慨万千,唱那段一唱三叹、百转千回的“一霎时”。

2010年是我的一霎时,如薛湘灵遇难,一个人辗转大街小巷,无所适从。不知往哪里去。骑了自行车绕城,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竭,直到泪如雨下。那时,我耳机里就是这一段,单曲循环,听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不是MP3,而是磁带,这段会被我听坏了。

感谢程派,感谢《一霎时》,最困难的时候搭救了我—“休恋逝水,早悟兰因”。它搭救过程先生,搭救过张火丁,也搭救了雪小禅,一个华丽转身之后,便是新天新地了。

“寻球认恩”火丁演得也好。

当年程先生用了正反两个很快的半“卧鱼”配合水袖飞舞,姿态倾城,双水袖一甩,直冲而上,有了未嫁时的骄矜,避雨时的真情,为佣时的辛酸,团圆时的慰藉。张火丁演得很足,每个细胞都完美,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让人动心的细节。

没有生在那个戏曲鼎盛的年代,没有看过程砚秋的现场,但能想象,如何的风华绝代啊。如果生在那个年代,恐怕也是追梦人,追着程先生到处看戏——如小友老曹追着火丁,一生不会厌倦。手机铃声十几年没有改过,是程先生的《锁麟囊》,“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在轿中只觉得天昏地暗,耳听得风声断,雨声喧,雷声乱,乐声阑珊,人声呐喊,都道说是大雨倾天”。大段的原板我喜欢,并且唱起来深情款款,我唯一能唱的整出戏便是《锁麟囊》,从第一段到最后一段。

而我个人尤其喜欢最后一段。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这段流水是最后的高潮,因为当年帮助过别人,投以了桃李,今日被报答,报以了琼瑶,慈悲因果全在了。无意的善举,搭救了自己和一家人。这几句完全是佛家思想,了悟之后的参透,小半生下来。再唱这几句,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2013年夏天,去东北大学讲座。其实是怀了私心到沈阳,因为想去拜访年过八旬的程派老伶人吕东明。

2012年重阳节晚会。忽然遇见两个老伶人,程派的吕东明和荀派的黄少华。当时的感觉永生难忘——她们会唱得人潸然泪下。一瞬间被击中,不能动弹。黄少华先生,我已单独写过,收在新书《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老伶人》一篇便是。

吕东明先生那天加唱的就是这段:这才是人生难预料……我当时决定去找她。

通过戏曲界的朋友找到了吕东明先生,抱了一大束花。

和黄少华先生境遇不同的是,吕先生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儿女双全且事业有成,住在一个沈阳高档小区里。女儿每天过来陪伴,她一头银发站在屋里,有着日常生活的满足。她自己活成了自己的薛湘灵。

我们聊伶人往事,她谈起师传赵荣琛。“我和他学戏,他会教,那个东西是对的……”赵荣琛本身书卷气,得了程先生真传,程味十足。同是弟子,王吟秋先生学得更形似。她说着程先生演出,“猫在二楼服装间,灰扑扑尘土落下来,但不敢动,怕惊了戏魂。心动啊,真好,真好,特别是《锁麟囊》好啊。”

我们就那样聊啊聊,一个上午,在说伶人往事。

临别的时候我忽然开口:吕先生,可否给我唱几句?

真怕她拒绝。毕竟太冒昧了。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张嘴就是这几句:“这才是人生难预料……”未至唱完,珠泪滚滚,我扑到她怀里号啕。小慧在旁侧,用手机录下了这段。她是流着眼泪录的。

这一刹那,必记得一生。

下了楼,还看到她在二楼挥手,一直挥,一直挥。我应了吕先生再来看她,再听她唱《锁麟囊》中的“这才是人生难预料。”

《锁麟囊》的绝代风华在新中国成立后曾经黯淡过。老戏被禁演了。尽管是周恩来总理喜欢的程派,依然难逃被禁演的命运。

程砚秋的珍宝就这样被搁置了。临终前,领导问程砚秋有什么心愿。程先生说:愿《锁麟囊》得以再现舞台。领导说:死了这条心吧。

八十年代,老戏重演。裴艳玲先生也是那时又开始唱老戏的。《锁麟囊》重见天日了。

快一个世纪的《锁麟囊》是人世间的至情至真,百唱不衰——每次看《锁麟囊》,无不动容。

还记得乙未年五月,看完张火丁复出后的《锁麟囊》,一个人走出长安大戏院,在夜色中的长安街迎着风走。边走边唱:“这才是人生难预料……”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脸,它们在风中被吹得飞起来。湿湿地击中了光阴。我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叫薛湘灵的女子,历经了万转千回,终得正果。

我伸出手拂去泪水,那些泪水有着烫人的温度,那么暖,那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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