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祥 | 为了让学生感动，我这么做……
【往期回读】
让学生感动
张广祥
这两天学的是《陈情表》《项脊轩志》，附带延伸阅读了《祭十二郎文》《先妣事略》等文。
我一直有个想法，朱自清的《背影》是不适合初中生阅读的，《陈情表》《项脊轩志》也有点不适合高中生阅读的。因为这样的文字，没有一定的生活体验，今天这些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很难真正走进作者的心灵天地，很难与多情的作者同喜共悲。初步读了《陈情表》这些真情乃至血泪凝结成的作品，我问学生是不是感动了，学生的回答多是否定的。这就是证明。我不感到奇怪。
但是，我们不能不读它们，这倒不是基于考试什么的；既然是教材中的美文，我觉得还是好好地引导学生去阅读，去感受，去提升。为什么学语文？绝不仅仅学什么知识，更是丰富我们的人文情怀，懂得爱，爱人，爱生活。
读《陈情表》这样的文字，必须用心读，更要会读。会读的方法之一，就是调动我们的联想与想象。这些文章是作者用非常精炼的文字来叙说的，中间很多的内容是需要靠我们的联想与想象去补充、去填空的。
比如读《陈情表》的第一段，你想想那个“孤弱”而可怜的孩子，没爹没娘的，在几乎绝望了的情况下，被老祖母抚养了。就这祖孙俩，度过了多少“零丁孤苦”的岁月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啊！这八个字中有多少内涵啊！你用联想与想象去填补那“零丁孤苦”的细节吧！孩子屙屎撒尿了，颤巍巍的老祖母要去侍弄；孩子摔倒了，颤巍巍的老祖母要去搀扶；孩子饿了、病了，哇哇直叫喊着，颤巍巍的老祖母要去觅食寻药，可是又上哪儿去觅食寻药啊？还有，旁人的冷眼，旁人的欺侮，颤巍巍的老祖母靠着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来独立支撑着？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家啊！我想，只要晋武帝还是个人，听了李密诉说的不幸家事，也会引发恻隐之心，唏嘘不已吧。那么，你们这些做学生的如果还是一个人的话，难道就不能感动吗？
而《项脊轩志》，写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和家庭琐事，我的这帮讨债鬼学生很难体味出什么。你跟他们说“不事雕琢而自有风味”，他们说看不出“风味”。其实，父爱、母爱这些亲情之爱，就是在平平常常的琐事中渗透出来的，但是今天的学生又有几个在意这些琐事的呢？有人说：“不要说父母不爱我，只是你已习惯了父母的爱。”是啊，我们被爱包围着，却依然抱怨父母不爱我们。所以，学习《项脊轩志》，还得启发这些鬼学生慢慢感受那些琐事，从平淡中体悟出真情。
比如，文中有“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一句，是说作者诸父分家后用篱笆隔开还嫌不够，最后干脆用实墙彻底隔开。在今天，弟兄成家后各立门户，已是常事。但是在封建时代，几代同堂是最荣耀的事。可是，看看作者的诸父，不在一个锅上吃饭了已经让作者痛心了，还要以墙隔开，这哪里是隔的房屋啊，隔的是心啊！兄弟之间如同路人，这怎么不让在书房中读书的少年归有光心中隐隐作痛？还有“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是说客人穿过厨房去吃饭，鸡在厅堂上休假。想想看，那是怎样的情形？如果我到学生你家中家访，我是不是很乐意从你家厨房进客厅？你家的客厅是不是也让瘟鸡开会？这样一想一说，我们就自然感受出一种伤痛，一种大家庭分崩离析给年轻的归有光造成的伤痛。这种伤痛，正如被竹片划过皮肤，虽然不见流血，却能让人感觉到深深的痛。
对于文中“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一句，我的这些学生大多是读不出什么的，看不出这几个文字传达了作者婚后生活和睦甜蜜。这些鬼学生，跟他们说起爱情，来神得很，说不定也有人偷偷摸摸早恋了，但是对爱情又有什么真正的理解呢？对婚姻生活更是无从谈起。我们要读出这句话的意蕴，恐怕还得需要联想与想象。诸小妹是怎么知道姐姐家有阁子的？这自然是姐姐即作者妻子经常提起的缘故。妻子绝非只提阁子，她肯定会提到阁子里的人阁子里的事，提到她的夫君，提到夫君的事，提到夫君和她的事。其次，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妻子提及阁子时的神情，那神情肯定是自豪的，肯定是喜滋滋的。为什么啊？因为她家有“珊珊可爱”的阁子，阁子里有她深爱的人，阁子是她幸福生活的见证。最后，我们还可以想像诸小妹听姐姐说故事的画面，小妹们或许是托着腮帮子吧？或许是张着嘴巴吧？眼睛里一定贮满了羡慕吧？她们一定羡慕姐姐嫁了一个好郎君的吧？如此一联想和想象，我们又怎么不感受出作者当年爱情的美满幸福？然而，今天，屋还在，妻已亡，幸福甜蜜安在？
我的学生如果再也感受不出李密、归有光含蓄深沉、哀婉悱恻的感情，那么我真想不再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