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报:许敏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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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敏,壮族,生于20世纪60年代。供职于广西广播电视台。居南宁。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之后因致力于新闻业务中断文学创作二十年,期间有数十项新闻作品获《中国新闻奖》等奖项,部分篇目入选各类作品选集。近年恢复文学创作。在《民族文学》《江南》《诗神》《山西文学》《广西文学》《黄河》《广州文艺》等及部分网络平台发表作品,出版有诗集《凝重与飞动》、中短篇小说集《玻璃的味道》、长篇散文集《旧时光》。

中国诗歌报★有温暖有情怀

颂歌

作者/许敏

1\选日子

确定好我的死亡日期包括时辰后

我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如若有变化,那也不关我的事

靠着菩提树下的斜阳,我看到

我的影子让父亲母亲牵着手

走过的沟沟坎坎。脚上跳荡的不是尘土

是快乐,是把风抓进兜里的童年

多想回到父母身边,即便我已鬓如霜

挑水、劈柴、诵经,依偎在父母膝前

看月亮撒下吱吱嘎嘎的笑声

纯粹的笑声让死亡退缩到很远很远

今夜月亮很圆。如果还没选定日子

我可能不会放过它,可能会跟着它去

与父亲母亲团聚。而现在我靠着菩提树

放开自己,听月光在枝叶间读《圣经》

2\断裂

暗夜里狂奔的马,踏空掉下悬崖

我听到了嘶鸣。寻马途经一片墓地

地底下有哔哔啪啪的轻微响声

像煤油灯芯,被母亲手中的针挑高

黎明,正轰轰隆隆推着一面白墙

自天外而来。远处的江面

应声跃起的鲤鱼,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却落到沸水滚烫的锅里

紧接着登场的阳光,会不会跌落

某个坑洼或陷阱,在我心上

发出母亲永别时的断裂声?

3\颂歌

一只把腰束得更苗条的黑蚂蚁

爬上一棵桑树,它要把最低的那根树枝

当作舞台,献出一曲颂歌

它的家就在桑树根须边缘的石缝里

一场大雨带来的灭顶之灾

蚂蚁或死亡或失踪,只有它幸免于难

悲痛之下,它没有过多埋怨上苍

它知道,这样的天灾

看似不正常,却又很正常

即便如此,它也不改初衷

一直想寻找机会献上一曲颂歌

它觉得自己应该也一定会成为一束光

终于到达了树枝舞台,它为自己拉开幕布

忽然看到阳光像追光灯,打在树影边界

一只庞大的屎壳郎,正推着食物滚过来

4\

就像到大海边,就要接受海腥味

进入深山,我就融入了野地弥漫的腐味

深山里清爽的气息,源自于腐味

深山里清澈的泉水,源自于腐味

腐味是深山的原味

是深山的历史

我从小在深山里生长

身上发散出的就是这种原味

当走出深山,面对众人

为什么我时常感到孤独,只能

抱着自己的原味行走?

只能痛不欲生地返回深山里?

5\脚手架上的玫瑰花

太阳的心事被引导着从侧对面的

玻璃窗,移送到马路这边的脚手架上

或许某个真理,就是这样诞生

玫瑰花在花园里就是玫瑰花

弥漫着爱的味道,间或也

映衬着迷人的腐朽和肮脏的伟大

然而吧,然而,一朵红色玫瑰花

走出花园,把自己送上脚手架

在安全帽下摇曳着身边飘过的云朵

远处,金碧辉煌的礼堂上飞过鸽子

也飞过乌鸦。更远处的天边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踏云而来

我正站在路口凝望脚手架上的玫瑰花

有风吹净路旁的桂花树

顺手把我体内的灯的尘埃也擦了擦

6\孤独的山楂树

以孤独的姿势抵抗四周的某种压力

或许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面对风的置疑,树梢们的回答

总是那么一致:需要甜蜜请找别的树

曾经不甘忍受以嫁接改良的名义

施行的侮辱,宁死不从赢得了生命的延续

却又无法超越原有的知识和想象

而为涂脂抹粉者所纠缠

尴尬衍生的孤独如梦魇

你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情节

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像石头后面闪出的狼

抑或像山村外的水塘忽然浮起的死尸

很多时候,你总在低头沉思

如何让自己的孤独成为真切的享受

成为在身体内惬意的散步

而风,却总是顺着一句老话找到你

7\新手

暴雨轻车熟路袭击了这道河谷

在这个夏日午后。一只隐形的手

按住壁虎似的把我按在山洞口的石壁上

我如果束手就擒,河谷那些乱石

谁来把它们有序摆放

谁把它们深藏体内的虎狮解救出来

多年前,我因爱来到了这道河谷

埋锅造饭,此后没有再移动

所有的恩怨,都随着炊烟四处弥散

很多时候,我跟着石匠师傅顺河谷走动

我们不时伏下身,倾听石头的呼吸

哪怕是听到一声咳嗽,也让我们眼睛放亮

现在,隐形者退去,接手的是一道彩虹

这应该是个新手,高调且不隐瞒它的虚幻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有救

8\石蜡

月亮没有如约而至

山依然保持眺望的姿势

一起等待的还有山脚下的村庄

村前的凤尾竹,静静流淌的河

有一个人在桥上走过来又走过去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到我曾经在黑夜里遭遇不测

实在为他担心,就安排自已迎向前去

哈,这位老兄真有意思

竟然怀抱酒坛到桥上等一个人

一等就是千年

难怪有点印象,我曾在一幅古画见过他

幸会幸会!我抱拳施礼

幸会幸会!他拱手相让

我们席地而坐,背靠桥栏杆

任由晚风穿过体内飘向远方

现在,老兄嚷嚷着叫我帮着打开酒坛

浇封坛口的,是一层坚实的石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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