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萍 || 石榴红
文学鉴赏与写作课
"限词微小说写作”作品展
【限词要求】作品须包含下列词语中的某5个关键词“公寓楼 、运动鞋 、车站、街道、笔记本、星空、草坪、自助餐、路灯、公园”。
作者简介
马萍,来自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18级英语专业,爱好中文,00年出生,属树懒,最喜欢的句子是“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石榴红
一鸣,上了大学以后,过得怎么样?从你生日聚会的照片上来看,比高中快乐得不止一点。交到了很多朋友吧?你们好像不怕11月天气的寒冷,带着啤酒和零食跑到学校操场上庆生,把那些刺激的游戏从白天玩到日落,玩到每个人满脸通红倒在疲惫不堪的草坪上。
这样的自由你憧憬很久了吧?这是“成年”二字赏赐给你的无条件、无期限的权利。
当然,还有一项你期待了不知多少年的权利,现在也终于交到你手里。照片里你搂着的那个女孩真的很漂亮,漂亮得让我难过了有一段时间。
真的想不通,陆一鸣,你告诉我,如果我再漂亮些,你是不是就不会忘记我了?
你已经忘了我了吗?
我们太久没联系了。当初我删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最近看到你生日聚会的照片,还是通过高中同学。
几天前聊天时她们偶然提起,你已经有了新欢,可是我不信你会对我们的往事告别得那么绝情。非要等她们拿出照片来打我的脸,我才肯直面疼痛。
即便如此,我还是得表现出云淡风轻:呵呵,这小子竟然也能找到对象?
还记得高考前的那个晚上吗?你送我回家。那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处。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家里的不愉快迁怒于你。
你总是很配合地不多过问,保护着我最后的一点自尊。你细腻的心思真是和大大咧咧的言行极其违和。在高中47个同学里,46个人把大大咧咧当作你的全部,只剩下一个我有幸看到你心底的柔软。
46个人,他们对陆一鸣的认识局限于“差生”二字,不写作业,旷课逃学,和老师顶嘴,和同学打架,他们认为你仅此而已。他们对我的认识也不对:我不想做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更不想做家长口中“别人家的乖乖女”。也许和你比起来,我是懦弱的空想家,永远在渴望自由,从未去追逐。
可你竟愿意把我当作同伴。
那天——或许是太着急想在考试前把收齐的作业送去办公室,我失手把阳台上那盆绿萝打翻。谁知,吴老师追问的时候,你竟逞起英雄,拦在我的话前高调宣布此事出自你手。我被你的幼稚所打动,哭笑不得。
不过是一盆绿萝,班里那么多盆,不差这一盆。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但是当你把这些话讲给吴老师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也许是因为这个不到30岁的小老师忍你很久了,一直在等待一个报复你的契机。
我还记得她甩给你的一巴掌:啪,好清脆的一声。甩得全班都机灵了一下。我也吓得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作为补偿,我只好答应借你抄一个月的作业,还有考试。没想到的是,慢慢地我们的话题不止于作业和考试。
每一次给你发送作业答案,每一次把答题卡向你推移,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你抱怨说我这女的有毛病,发个答案就得了,干嘛把演算过程也发过来。
我解释说,让你挨了一巴掌,再看你冲刺班级倒数,我于心不忍……听到这你笑了,笑着看我,好像在看一个玩超人扮演游戏的幼稚鬼。你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周雨生你果然有毛病。
额头上残留的触感竟然让人脸红了一阵,我一时间忘了反怼回去。
曾看到过一句话:“看到一棵奇形怪状的树,想拍下来发给你吐槽,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你的陪伴已化为我生活中难以割舍的习惯。
不过,偶尔也会发生一些异于寻常的事,让我铭记至今的事。
那天下午的体育课,我爸冲进了学校。后来下课回教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上。
一鸣,你一定看到了我被同学们包围时的不情愿:别问了,我爸买的,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要。为什么啊?你爸对你这么好,你还不要。就是就是,别不知足了,要不你送我吧?送我吧?
我的怒火逐渐升温,随着一声尖叫爆发:随你们的便!我神使鬼差地把崭新的电脑推到一个嬉皮笑脸的男生怀里,送你,我不要了!
同学们倒瞬间被点燃,真的吗真的吗!一个个脑袋往前簇拥得更紧了。我用胳膊埋住自己,啪嗒啪嗒地落泪。
就在这时,突然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桌椅刺啦——有人惊呼,陆一鸣,你干嘛打人!我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你已和刚才那男生扭打成一团。你的咆哮如同野兽:给她道歉!
一鸣,那时,我都被你的眼神吓到了。那个代表着你已不留意下手轻重的眼神。
我请求吴老师对你减轻处罚,并保证把你倒数的成绩提上去。她有点诧异地打量着我,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那天我写了一张纸条塞给你: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你问我什么意思,我解释了一番,又凑到你身旁小声告诉你,什么意思不重要,你没发现咱俩的名字都在这句诗里吗?你的陆(鹿)、鸣,和我的生(笙)。
你好像猛然被什么东西用力击中,傻乎乎地愣住了,然后念了一遍: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趁此补充了一句,语文课上讲的哦。你红着耳根乖巧地点头。
后来的语文课,你听得特别认真,好像在盼着老师讲那笙箫和鹿鸣。但我没告诉你,其实那课不会讲的,因为早就讲完了。
一鸣,那张纸条,你现在还留着吗?当时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留一辈子呢。一辈子啊,要一起看过星空和漫天大雪,要一起挨过最煎熬的长夜,要陪你经历人生所有必然和偶然的喜怒哀乐,把那些世人皆难以避免的争执和劫难一一度过。
可以一辈子吗?那时的我为这样的想法感到既羞耻又害怕。不能早恋,我怕妈妈发现后气到崩溃。可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这份想念是甜蜜的恶魔,没日没夜地附在人身上以吸食睡眠和勇气为生。
那是男女学生间不见天日的话题。
我和你终于一起被叫到吴老师的办公室,她说请我们两个及时停止这种倾向,否则只好叫家长来学校一趟了。
叫家长,听到这个词,我心里轰地一下。
但你的反应好像比我还强烈。你激动了,老师!是我单方面喜欢周雨生,和她没关系。
这话出乎吴老师的预料。
一鸣,对不起,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相信我。所以那一刻,我一心只想着把欠下的所有都偿还给你,我做出了周雨生绝不可能会做的事,在办公室公开宣布——不是的!我……!
可我还是怕了。
后来呢?
我刻意躲着你。你很困惑很伤心吧,以至于采取了极端的手段来请求我重新回到你身边。你故意和别的女生走得亲近,班上很快传起了你们的绯闻,而你对此满意又好像不满意。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啊,可为什么你的笙始终无动于衷呢?
高考前一天的晚上,你以保障安全为借口送我回家。记得吗,一鸣?我们沿着街道走,你憋着一肚子话沉默了好久好久,在一盏时明时灭的路灯下,你才坦白,说你根本不喜欢那女生,我们和好好吗?就当是从头开始。
我心中早已焚得火热啊,却回复你一座冰山:我们开始过吗?
你的惊愕写在脸上,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你显然有点失控了——周雨生,你至于的吗?难道就因为你爸跟别的女人跑了,你就觉得我也一样?
那时我也真的生气了。我又吃惊又绝望地瞪着心爱的你,一字一句,陆一鸣,绝交。
似乎就是从那一刻起,你眼中的光彻底消失了。
幸好,现在你又重新找回了你的光。一鸣,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把你那照片翻看了多少遍,照片里的人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陆一鸣,那份看似熟悉的少年气息已然变味。
我想起两年前的秋天,你说南门的石榴竟这么早就结果了,可惜都是青黄的,想必也不好吃。我怂恿你,去尝一下嘛。你听了掐住我的后颈轻轻摇晃,想整我是不?……
那时的石榴尚未成熟。岁月过去,风尘流年把青黄泡成殷红,我和你亦是天翻地覆。
我剥开皮,血珠似的果子迸射出来,赤裸裸地溅在地上,如同猩红的毒。骤然间一股悲痛势不可遏地涌上喉管,我被迫倾吐出那些年少轻狂的懵懂和约定。
一鸣,我们永远无法从头来过,也永远没有人能把我们给彼此的感情重演。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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