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女人
沪语朗读:何秀萍
作者:江上
沪语改写、朗读:何秀萍
文字修正:丁迪蒙
春英回来了!
春英是回来造房子个,伊个户口勒村里向,现在算是无房户,要申请造房子么是天经地义个,村里个人勿好讲啥闲话。
但是,侬看伊挑个地方!春英要拿房子造勒村根个房子搭仔建民拉个房子个当中!伊面也确实有块空地个,但,但是……
但是,春英是村根个女人!——是前头个女人;村根是春英个男人!——是前头个男人。虽然讲,勒现在迭个时代,离婚勒农村已经是司空见惯,勿算啥事体了,但是人家村根已经有了新个女人,有了新个屋里,侬春英迭能做法,勿是明摆勒要寻事体,明摆勒要去让村根殟塞,拨村根好看嘛?!——对个,我就是要寻事体,就是要拿侬殟塞,就是要拨侬好看,就是勿拨侬过好日脚!侬想哪能?——春英拿心里个闲话侪摆勒面孔浪。
春英造个是三间七路头个平房,估计经济是比较困难个,造勿起楼房,搿个平房扎勒村根搭仔建民个两幢楼房之间,有眼突出,勿大谐调。从打地基开始到房子造好,春英每日天侪搬仔条长凳坐勒场门前,朝牢东面村根个房子,直愣愣、直勾勾个盯勒海,伊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尤其是勒看到村根夫妻两家头亲亲热热、说说笑笑个上班、下班个辰光,假使春英个眼神可以杀脱人,葛末村根伊拉勿晓得要死脱几趟了。最最气人个,是两夫妻自始至终看也勿看春英一眼,自管自个开开心心,卿卿我我,根本勿拨春英眼神杀伤个机会。村里向个人侪看得出来,伊拉是故意演拨春英看个——之前伊拉勒人前一向是平平淡淡,相敬如宾,邪气低调个。
曾经,春英搭村根也过过幸福日脚个。
春英应该算是个有福气个女人。伊有几分姿色,鸭蛋型个面孔,剪短头发,水灵灵个眼睛,活泛个眼神,皮肤蛮好,身材也勿错,凹凸有致。村根呢,是村里向出名个好男人,长得蛮帅个,做事体勤勤恳恳,做人也老老实实,关键是手还邪气巧,啥个电工、木工、泥水工生活,伊侪拿得起、放得下,村里人有啥事体侪要寻伊,伊是每叫必到,还从来勿收人家人工费,因此,人缘特别个好。唯一缺点,就是闲话少,勿大讲闲话。村根对春英,葛是真个好呀,言听计从,基本浪勿让春英做啥生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手包办。春英只负责打扮自家,享享清福。
春英倒也勿闲,伊负责勒村里向串门,东家长、西家短。跟村根形成鲜明对比个是,春英个嘴巴邪气会讲,“呱啦呱啦”一直勿停,不过,仔细听听东一榔头西一棒眼也没啥个逻辑。男人一直拨春英挂勒嘴边个,不过呒啥好闲话,从来呒没称赞过伊半句。人家侪讲伊嫁了个好男人,福气好,整天价山青水绿享清福。春英却讲:好啥啦,像根木头人,闲话勿讲几句,只会得低头做生活,搭人家做生活好勿收钞票就勿收,憨大一只呀……开始辰光,讲搿眼闲话是带笑讲个,大家侪可以听得出伊个得意,明里骂暗地里称赞。但是,辰光长了,大家发现春英讲闲话个辰光,面孔浪已经呒没笑容了。
村根弟兄有三个,老爷老娘侪蛮健,村根是三兄弟里向最孝顺个,爷娘伊面伊去得最勤,做个生活,送得去个物事也最多。村里人侪是有目共睹个。春英心里邪气勿平衡,就寻机会寻借口数落村根,村根只是戆笑,最多讲一句:自家爷娘嘛,应该个。辰光长了,春英心里越来越勿平衡,就搭村根吵起相骂来了,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春英吵起相骂来邪气夸张,叫天叫地个,常怕人家勿晓得——伊要吵得人人侪听见,特别是村根个两个哥嫂。其实,搿也勿算真正个吵相骂,因为,每趟侪是春英个表演秀:春英拔出喉咙拖腔拖调,天一句地一句。内容就是骂男人窝囊、没用,自家跟牢仔受气、老天爷勿公平咾啥。再后来,就发展成寻死觅活了。春英拔出仔喉咙哭咾喊:搿种日脚哪能过啊,我呒没办法活了,我勿想活了,我要死了呀——伊一边唱山歌,一边往前头个河浜走。引来交关看个人。大家侪看闹猛——死勿脱个——寻死哪能有得呼天抢地、广而告之个——再讲,门前头个河浜小、水也浅,河浜当中也只到人个腰,淹勿煞个。当然,闹猛看得差勿多了,总归有人帮忙让春英寻只台阶下,去劝村根,快点拿媳妇救起来啊!还木头木脑做啥啦!
旁边人侪是看闹猛。村根个阿哥阿嫂却是像坐勒针毡浪,像拨人家踏着了尾巴。两个阿哥还好,还可以努力做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两个阿嫂就火煞了,伊拉接春英个话头开始对骂了。于是,勒小河浜个伊座水泥桥浪,经常会得上演精彩个一幕:两个女人一对一或是三个女人展开了世纪骂。不过,蛮有趣个是,伊拉身体从来勿接触,隔了两步个距离,相互指牢仔鼻头臭骂,跳双脚,拍大腿,拍屁股个骂,邪气闹猛。看个人一多,伊拉就骂得更加起劲。
搿一幕,成为了村里个常态,是保留节目。勿吵勿闹猛。辰光长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眼睛一眨,村根搭春英个囡儿也十几岁了,小姑娘集中了爷娘个优点,长得邪气漂亮。但是小姑娘闲话也少,搿点像伊个爷。小姑娘搭春英一眼也勿亲,平常也呒没啥闲话讲。
村里向个人打破头也想勿到个是:春英竟然勒外头勾搭上了一个外地人!要死要活个吵,要搭村根离婚!村根个心邪气痛,求春英看勒囡儿个面子浪搭外地人了断,勿要离婚,伊可以既往勿咎。囡儿呢,板仔一张面孔警告春英:假使侬再搭外地人搞勿清爽,就搭侬一刀两断,覅想听到我再叫侬姆妈!但是,葛春英就像中了邪一样,吃了秤砣铁了心,是鬼迷了心窍,十头牛也拉勿回来了。
有一日,伊就跟勒外地人跑脱了,就此再也没音讯,勿晓得到啥地方去了。村根也心碎了,发了疯一样要去寻,却拨伊拉囡儿拼命拉牢,还以死相逼:侬假使寻伊回来,我就走,我去死。
后首来,春英回来过一趟,来办离婚,搿个辰光个村根已经心如死灰,心肠也硬了,呒没一眼眼个留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村根后来寻到了新个女人,新个女人村根个囡儿也相处得邪气好。刚刚结婚,囡儿就邪气甜个叫伊“姆妈!”现在,村根个囡儿也已经嫁人了。
介许多年数来,啥人也搞勿清爽春英勒外头过个是啥个日脚,但是。从伊面孔浪个皱纹、已经松弛个皮肤、还有头浪近三分之一个白头发,勿难想象伊日脚过得蛮艰辛个。
“活该!”村里交关多人勒背地里心里向侪搿能讲。看到春英一日到夜搬仔条长凳坐勒门前头,眼睛盯牢村根个房子,大家侪勒想:搿个女人,还会得搞点啥个名堂?还可以弄出啥个动静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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