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祥涛诗选：慈悲在风中打转
缪祥涛，笔名缪二，81后，云南宣威普立人。宣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文学纵横联谊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滇池》《曲靖日报》《环球游报》《珠江源》《文艺长廊》《玉美人》《诗意人生》《文学纵横》《云南日报》《羊城晚报》《文字栖息馆》《书安文学》《巧家文学》《完美腔调》《文友》等刊物或平台。
缪祥涛诗选：慈悲在风中打转
作者：缪祥涛
隔 阂
如果你有眼睛
请别用耳朵了解我
挖姜的妇人
一块一块的梯地
堆积成一方水土的命运
挖姜的妇人，在青石间隙
一只桶里，垒积出一块姜的江山
那只盘旋了一天的孤鹰
把翅膀收回崖上时
她把一天的思想摊在砧板上
日子被切碎，放在锅里翻炒
半生半熟
访花小沟
奔突，自我放逐的嘶鸣
一匹爱上杜鹃的中年马，谜一样占领山头
两个寻找诗意的人，和一个沉默的小说家相遇
不是最后的巡游者
流水过处，抠出体内的舍利
几个抄写经书的苦行僧，各自舔舐伤口
一个来自双河
一个来自格宜
一个来自普立
弹指间，落花微雨，琴声悠远
一群麻雀，点名批判的纷扰
讨论雪与春天的轮回
把那些沉重的肉身碎片，捏起来
放到茶杯里浸泡。慈悲在风中打转
朝拜者，一言不发
买 菜
妻子打电话问我，想吃什么
我告诉她，只要买那个八旬老人卖的
就好
——大妈面前只有七八个新洋芋
那就让她守着吧
就当七八个儿女还在她身边
不曾被铜板买走
更底村夫妻树
相濡以沫了五百年
没来得及育一儿半女
丈夫叫石莲子，野花围绕
雷劈后，撕落遮羞面皮，阳具蔫萎
妻子叫栓皮栎，苍翠丰盈
风雨中，根缠着根，冷抱着冷
张望在回头处
张氏家族立一块后土神位石碑
石莲子从根上重新发芽
新生的枝条伸向妻子，仿佛
一双双鞠躬的手
球 话
乒乓球，谁也赢不了
男足，谁也赢不了
砍柴人
不给人下跪，不向人乞讨
扎根灌木的老人
花甲的指骨还能握紧一把锄，一把刀
砍倒的柴堆，既是零工，也是长工
关键是可以换酒喝
有酒比有钱重要
有酒就有力去砍掉一生的苦难
砍掉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砍掉工地上坠楼身亡的儿子
砍掉女儿远嫁风中的消息
刨根的锄头
足以刨出儿子的体温
刨出女儿拐走妻子的铁石
只要不放下弯曲的镰刀，拐角的锄
就可以让枯萎的稻草
在他凿出的人性的泥窝里复活
就这样不断地砍，不断地刨
砍到乌云倾斜，刨到天昏地暗
他才把一生的胆怯，脆弱与无助
连同他眼里积攒的那一场雨
提心吊胆地从山顶泼下来
每一根柴都是砍不掉的穷根
每一个疙瘩都是刨不完的命根子
老 妇
最明亮的时刻到了
瞳孔里的链条，缓缓地
拉开肉质的卷帘门
一丝苍老的光，像一对乌鸦的爪子
爬进来，在小木屋的脸上
挠来挠去，从楼上挠到楼下
从里屋挠到堂屋
抓住锅碗瓢盆，抓住背衫，不放
最后，把楼杆上的尘土，挠进火塘
命运的火种，拐弯抹角地爬进烟囱
把最后的火苗，送进夕阳
六九医院
还是去地区医院吧
20年了！我的英雄在那里倒下
16岁的痛，如何撑起一把
父亲升天的莲座，如今
35岁的痛，又占领了高地
吐出的血块里，藏着什么病
像一个人的遗物
走过油菜花的早晨
我敢肯定，飘浮在矇眬中的事物
尚未远行
折叠的阳光，睡眼惺忪
在油菜花的心房逗留
找寻失散的燕子，菜籽雀，蜜蜂和蝴蝶
所有雄性的魂魄，飞过女儿国
露珠里裁纱的农家姑娘
背篓里铺满羞涩，每一枝都喝醉了群山
他们这样说
砍！朝死里砍，最好连根端掉
——带头大哥在院子里恼羞成怒
砍吗？
真砍了？
要不……再想想？
……是啊……这几十岁的生命
一群穿白袍的人，投出一串弱弱的目光
坚决砍——
门里生木，便是闲
院中有木，成困象
没有伤害，所有人都得闲着吃屁去
这是风水
他们在说，医院中央正对着大门
那棵老雪松
不能抵达的春天
清晨，窗帘上的光，挂着几分羞涩
我隐约听见，有鸟在窗外议论春天
我不能由着它们，说着我心里的话
去迎接一场盛开
而初春的露珠，在枝头沉默不语
冷抱着冷，能把一个人陷进去
屋檐下的燕窝，像一个凝重的顿号
又让一个人，翘首
苦等了一年
一辈子
昨夜下了雨，今晨晴了天
也曾
路过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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