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明《母亲的电话》

母亲的电话

母亲是个农民，一辈子的农民。母亲生活在农村，八十三岁，还在农村。绝不挪窝！

母亲有部电话，一部无绳电话。母亲离不开电话，人在厨房拿到厨房，人在门外搁到窗台，就连睡觉也放到枕旁。母亲耳朵背了，对电话却很敏感，铃声一响就接，你声音小点，她也能听见。

母亲和我经常通话，是我，打给她。母亲不识字，认号码倒没问题，问题是眼睛花了。母亲拨打我的手机，没有成功过一次。

我与母亲通话，不拘婆婆妈妈。睡觉啦？母亲胆子小，天黑就关门，睡不着，躺床上。这两天还好吧？其实，无需母亲回答，我听得出她身体状况。药还有啊？母亲动脉硬化吃的血塞通等中成药，她不回答我也知道有没有的。

母亲的问话更加妈妈。吃过啦？吃的什么？霖霖家来啦？霖霖九点半才放学啊。我每告诉一回，她总说一回，做什梦啊，到九点半，学什么杲昃（家乡土话，杲昃即东西）？你们上学的时候哪有这么苦呀。

偶尔，母亲也会通报些庄上新闻，诸如谁家儿子结婚，谁家姑娘出门，哪家添了孙子，哪家砌了房子，哪个老人过生日，哪个老人过了世，等等。

扯完闲话，言归正传。这个星期回来呀？田里青菜多得很，菠菜好煞人，豌豆兴好吃，蚕豆不吃要过时……我在家里吃不完，你们在外头，吃什么都要买，有空就家来拿啊。一年四季，总有拿不完的蔬菜！母亲又说，开车子回来拿蔬菜也不划算哦？

开车回家，不只为拿蔬菜，自然无所谓划不划算了。我离家的时候，母亲总扶着车门，走上多远，再叮嘱一句，“到家打电话！”我到小区门口就开始报平安。“好，到家我就放心了！”“没事多打打电话，打打电话才不心焦。”

好的，有事打电话，没事也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