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文/向扬
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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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扬
青苔常绿,井水常幽,四周用青石板铺开了一条小径,似流水般的时间把青石板打磨的万分光滑,人从石板上走过,青幽幽的,宽敞阴凉,由不得人不在其上坐一坐,躺一躺。
这口幽井坐落于东西两村之间,两村共用一口井在这片西北大陆并非稀罕事,于是,每日清晨,勤劳的人们从东西方涌来,提着大大小小的桶,接下他们一天的用水,还未鸡叫三遍已有人汇聚于此,随意坐在青石板上边拉着家常边过烟瘾,远远望去,几点星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去烟灰时,把烟柄上的铜盏对着青石板敲一敲,一袋烟的时间,天已大亮,队已排长。
东村村头,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坐在村前的青石板上,手中提着旱烟袋,他的孩子蹲在他身旁,眺望着如长龙般的打水队伍,沉默少许,孩子似有些沉不住气了,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竟似出现了几抹嫣红,
“爹,咱再打口井吧。”
一片旱烟雾在孩子头上飘来飘去,他望向他父亲,老者依旧抽着烟,恍惚间,他似在烟雾下见到父亲含笑不语的脸。
说一不二,西北汉子的性格使他不会放弃,整日早出晚归,几日后垂头丧气的回了家,的确不是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在那样的条件下,在西北高地找到一条地下河不比找到一条常年流动清澈见底的陆上河简单。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流逝,老者驾鹤西游,孩子也成了老人,井旁载下的几棵柳树,为幽井遮出了一片绿荫,人们提着水桶,叼着卷烟,在青石板上打水聊天,长长的队伍向后延伸。
老人带着他的孩子在当年他们站过的地方眺望打水队伍,他坐在村口青石板上,孩子蹲在他身边,给老人递上烟袋,很明显孩子的疑惑写在脸上,阳光耀得他有几分恍惚。
“爹,咱再打口井吧。”
熟悉的旱烟雾笼罩在孩子面前,他从烟雾后老人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变化,就如往常一样平静,平静地望着他。
同样说一不二的性格,鸡叫三遍时便带着几个村民出发,黄昏贴近家门口时归来,不断走走挖挖,上上下下许多天,算是确定了条地下河,他们在田垄上欢呼着,可事实让他无奈,在那片西北大陆,人们在生存底线上挣扎能空出钱来挖口井是基本没希望的。
流水般的时间啊,丝毫不因任何而停留。
孩子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艳阳刺眼,他送孩子去上学,不断和在井边打水的人打招呼,孩子很可爱也很努力,望着那条长龙,抬起头,问父亲:
“爹爹,他们在干什么?”
“打水呀,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规矩。”
他并未当回事,随口答到。
“爹,咱再打口井吧。”
孩子的话让他愣了,良久他从口袋处摸出“红塔山”,自顾自点了一根,眺望远方的天云。
他忽然觉得,几年前,他站在他父亲旁的那天,似乎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在淡淡的蓝烟下,孩子似见到父亲逐渐清晰的面貌,似愈发的坚定。
“好,我们干。”
如水滴石穿般坚韧的品质啊,在这如流水般的时间里闪着明亮,自始至终,在后人的血脉里生生不息,慢慢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