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2》票房过5亿，导演：我放不下执念，小青不是超级英雄
截止到发稿，追光动画出品的《白蛇2：青蛇劫起》上映27天，单日票房仍然能排在第三位，目前总票房已经超过5亿，专业票房软件给出的总票房预测达到5.6亿，电影的长尾效应已经形成。作为续集，这一部和前作《白蛇：缘起》是完全不同的画风和故事，电影的创作理念是怎样的？新尝试和新突破的动力来自哪？我们采访了电影导演黄家康。
为什么从制作到上映经历了这么长时间？
黄家康：动画电影制作、打磨的过程相对于真人电影都会长很多，2019年《白蛇：缘起》上映时我们就开始筹划这一部，到上映为止也才两年半的时间，可能观众觉得等待的时间比较长，但对于动画电影的制作周期来说，我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而且《白蛇2：青蛇劫起》是一个架空的故事，内容很多，片长也比上一部增加了差不多30分钟内容。
为什么会想设定这样的世界观去表达一个经典的故事？
黄家康：《白蛇：缘起》里古风、唯美的东西已经呈现了很多了，到了这一部就想有一些创新和突破。从人设方面，小青不像小白那样给人唯美传统的感觉，小青的形象是比较飒、比较厉害的，借此呈现一些不一样的视觉感受。
故事方面，主要讲述小青的“劫起”，灾难元素的故事比较多，所以影片中的修罗城有不同年代的人和妖怪，以及各种建筑物在其中。
是否担心观众无法接受用这样现代的表现手法去展现传统故事？
黄家康：其实从剧情来说，我们现在讨论的修罗城的概念本身也是很传统的，我们对于空间的定义是生和死的空间，关于孤魂野鬼以及不轮回的概念，我觉得这些对于观众来说其实不够新鲜，观众从小到大看到的神话题材里都会有类似的影子。所以我们又为影片注入比较新鲜的想象力，去呈现这种相对传统的世界观，包括人妖共存、各个年代的建筑物都汇聚其中，把它变成没有时间限制的空间，从而去发掘迎合现代观众审美的可能性。
不过，核心的价值观和内容，和观众以往认知没有什么不同，也可以说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比如牛头马面，在过往的神话故事里反复出现。
修罗城里困住的都是有执念的人，在制作过程中，导演有什么执念吗？
黄家康：在制作过程中，我们整个团队有太多执念了。我们每天都在斗争、争吵当中，比如我一直希望能打磨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场景，水漫金山的场景，但制片人就会说，哎呀导演，我们没有时间了，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如期上映了，我们的预算也很有限。
其实做动画电影最大的执念就是怎样在画面效果和时间、预算的矛盾和斗争中找到平衡点，所以我自己在这个行业里也是一个执念，我在影视行业里创作了20年，一直都想拍讲述中国传统故事的电影给年轻观众看，同时用新鲜的元素去包装，这个就是我的执念。
最后放下这个执念了吗？
黄家康：当然没有，如果放下的话创作肯定少了一股劲儿，也不会那么认真。一旦主创团队偷懒，观众是肯定能看出来的。当然，我不否认每一部作品都会有遗憾和不足，但至少我们认真了、努力了，我们也希望每一部新作品都能给观众一些新鲜感，证明我们不是在原地踏步，这也是相对于前作，《白蛇2：青蛇劫起》故事和内容都有很大不一样的原因。
为什么执着于表达传统故事？
黄家康：《白蛇传》从古至今有很多不同版本，这些作品中的世界观、价值观和当时的年代是一一对应的。同理，我们这次再次改编这个经典IP，也需要注入一下现代的观点和价值观，否则故事就没什么意思了。同时，动画电影其实是很好的媒介，是传递传统文化的重要媒介，让观众看上去不会觉得那么刻板和无聊，比如这一次，电影是生动的，又有幻想元素融入其中。
制作中面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黄家康：困难主要在于两方面。
首先，修罗城的设计非常难，因为它和《白蛇：缘起》不一样，上一部里我们做了一个捕蛇村，是有历史可以参考和借鉴的。但这一次修罗城是架空的空间，谁都没见过、也都没去过。这样一座不接地气的城，又要让观众觉得可信，里面的故事是真实有可能会发生的。所以我们营造了很多空间、制定了很多规则，可能观众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意识不到，但我们在背后有太多想象了，比如他们如何生存、不同帮派居住在什么地方、他们怎么能离开，以及小青的劫难是怎样出来的等等，都做了大量功课。
另外，相对于《白蛇：缘起》观众会发现这一次人物的表情、表现力等方面都有很大提升，这一次有更复杂的情感表达，在小青身上，有重逢的喜悦、分离的不甘心、被出卖的愤怒等细腻的情感，并且能引起观众共鸣，这些都依赖于技术上的提升，小青有更丰富的微表情，这在制作上难度更高了。
《白蛇：缘起》珠玉在前，制作《白蛇2：青蛇劫起》是否遇到一些挑战？
黄家康：《白蛇：缘起》上映的时候，说实话我们也没想到观众会如此支持和喜爱，但是我们自己知道，电影是有很多遗憾和不足了，但是观众都很包容，还是这样支持电影，我们很感动。所以续集就希望能有更多进步、拍得更好，来回报他们的支持和期待，这是一个不小的心理压力和很大的调招。
说回到《白蛇2：青蛇劫起》它不是完美的电影，也会有遗憾和不足，但希望观众们能看到我们的努力，我们是努力往前走的。
最困难或印象最深的戏是哪一场？
黄家康：水漫金山吧！项目最初立项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一场戏，水漫金山也是整个故事的起源。然后还有法海把小白关到雷峰塔里的戏。其实很多影视作品都拍过水漫金山，但他们普遍拍得比较早，也受限于技术，始终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所以这一次我也试图用动画的形式去展现一个比较有幻想力的水漫金山给观众。所以，水漫金山制作的时间最长，从立项到电影上映前，我们都一直在改海浪的形态，在制作的过程中我们逐渐发现，像水漫金山这么大的特效，在全世界范围里都很少见，确实很艰难。
另外，小青和法海在黑风洞里打斗的戏份也让我印象深刻。这段戏我们用了水墨风的风格，去展现空间和时间的流失，所以观众会看到这部分的风格和三维电影不太一样，这段打斗也非常精彩。
印象最深的台词是什么？
黄家康：小白有一句特别简单的台词：“小青，活下去！”小白对小青的关心和不舍，都在这句台词里了。在我看来，整部电影，最感人的点正是小白、小青之间的姐妹情，超越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所能理解、感知到的情感，因为她们是在一起生活了一千年的姐妹，是那种无法忍受分离的情感，所以，小白这简单的五个字，可以看做是整部电影的情感核心。
怎样理解小白和小青之间的情感，是有意做这种女性间彼此拯救的题材吗？
黄家康：《白蛇传》这个故事本身的人物设定就比较有趣，它一方面通过小青和小白探讨人跟妖的区别，同时确实也是在一起修炼千年的好姐妹，你会发现她们对性别描述是挺模糊的，最古老的《白蛇传》里，小青是以男性身份出现的，后面是和小白经过一番打斗之后才化身小妹妹去陪伴她。
《白蛇传》从古至今，能流传下来一定有它的道理，我认为小白和小青这种千年姐妹情本来就是非常让人动情的设定，也超越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所理解的姐妹情，有点像闺蜜，但又不单是闺蜜，也有点像亲人，但又超过亲人的关系。而且，在以往的影视作品中，我没有看到小青有其他的朋友，她没有什么朋友，小白就是她的唯一。所以这一次我们也抓住了这一点，小青的执念就是她就是要和小白在一起，两个人就是这种分不开的情感。
这次电影整体效果，符合你的预期吗？
黄家康：做动画电影，在剧本出来之前，对整个概念、效果、画面都是比较模糊的，最终电影的呈现，靠的是多部门、每一个参与到制作中的人的共同努力。就像电影里的一个主题，不管是缘是劫，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这相当于我们都不知道电影的结果如何，但是至少在制作过程中我们是开心、快乐的。
“修罗城”里的水、火、风、气四劫设置得很巧妙，是怎样想到这样设定的？
黄家康：修罗城里有不同的劫难，这些劫难和传统神话里的“渡劫”息息相关，但我们觉得自然灾害里的风、水、火多少有点无聊，体现不出动画的优势，动画是要有幻想力，也要有形态的，所以我们加入了《山海经》里的一些神兽，在修罗城里，这些神兽带来的伤害是无差别的，而且这些也是中国神话里比较基础的元素，佛教里也有很多相关描述。就像我前面说的，我们的创作逻辑和规则，跟中国传统文化是挂钩的，只不过我们用比较新鲜的神兽去表现。
你认可小青是超级英雄这种说法吗？
黄家康：我不同意，她就是一个大女主的设定。我们也研究过关于大女主的一些影视作品，所谓大女主，首先她是一个独立女性，超级英雄的任务是拯救世界、改编一些既定规则，但小青显然不承担这个任务，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要跟小白在一起，救出小白、和她好好生活。这样的想法也体现在小青的台词里，比如她和法海说，我们两姐妹又没有害人，你为什么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观众会发现，小青也没有说要统治妖界、要做妖王，她在对抗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很勇敢也很果断，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
全副武装的牛头人，身背双翼的罗刹女，这些人物的制作难点在哪？
黄家康：我们试图将这些形象和中国传统文化关联到一起，因此查阅了很多资料，但相关资料都不全面，并且每一份资料都不太一样。比如我们在考究罗刹这个种族，发现在很多神话故事里都有过相关描述，大体上是他们战斗能力很强、很有欲望，我们就觉得这个跟执念可能相关。
同时，牛头马面这一帮派，我感觉他们像一支军队，话不多、很简单，很像军队的感觉，跟罗刹完全不同，所以在塑造这些角色时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象，再去设定观众认知里比较模糊的符号，最终要让观众认可，这是比较难的。
结尾的彩蛋里，宝青坊主会是下一部的主角，有没有现阶段可以透露的信息？
黄家康：我们在每一部的结尾，都会用彩蛋开启后面故事发展的可能性，这一部的彩蛋有宝青坊主，她还说了更多她的背景故事，我们确实是有考虑是否可以做观众都喜欢的宝青坊主的故事。
为什么会选用IMAX+3D的形式来呈现这部电影？
黄家康：《白蛇：缘起》是一部二维动画作品，因为我们觉得古风元素更适合二维去呈现，但这一部的故事变成了观众跟着小青一起去修罗城里面冒险、探险，有很多劫难，这些元素用3D IMAX会更有临场感，能体会到劫难的艰辛和不易，进而才会感觉到后面凡间的美好。
在《白蛇2：青蛇劫起》之后，追光动画还有什么计划？
黄家康：我们现在同时在前期开发两部作品，观众都已经很熟悉了，我们新神榜的系列，目前已经在制作当中，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就会上映。另外，我们这部影片里其实有好几个彩蛋，同时我们也在创作另外一个系列，关于一些文化的讨论，也是非常有趣的。追光动画一直都希望通过动画的形式去讲述更多传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