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文/一只柠檬汪
流浪者
没错，我是一只猫——一只有着名贵血统的美短，我的血统证书被这家开咖啡馆的小夫妻珍藏在了床头柜里，我的比赛奖状也被陈列在玻璃橱柜里，任人观赏，就连我的照片也被裱起来挂在了墙上。总之，我很优秀，也很幸福。
一
“嘿，伙计！”一个灰不溜秋的家伙用爪子拍打着玻璃窗。
哪来的脏乞丐？我蔑视了它一眼便没再理它。
“快趁他们不注意把桌上的面包叼走啊！”它越发急切且渴望地扒拉着窗台。
面包？我从来不吃这种东西，我只吃名贵的猫粮。我嫌弃地翻了个身，用尾巴对着它来回摇摆着。
“你不想理我？那你就把面包先叼出来呗，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了。”它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乞求。
真是够了，这种偷鸡摸狗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要吃，自己来拿，别指使我，到时候被发现了还败坏了我的名声。”
我仍旧背对着玻璃窗，过了许久也没听见身后的动静，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支起了上半身。
哟，外面太阳可真烈呀！
我的眼睛被光线刺地睁不开，摇晃着脑袋寻找着可以适应光线的地方，诶？那个角落里的黑影有点眼熟，这不是那个乞丐吗？真是晦气，给我们喵星人丢脸，居然在垃圾桶里翻吃的，不是想着偷就是想着捡，难怪只能当乞丐。
似乎是我鄙夷的眼神似乎太过强烈？那家伙好像感觉到什么转过来了。
“兄弟，来一口吗？”
他叼着一小块昨天女主人丢掉的培根，从角落里窜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像在炫耀什么。
我隔着玻璃都能闻到它身上的臭味，瞬间炸了毛：“你离我远点！别想和我攀亲戚！”
我惨烈的嚎叫惊动了半个咖啡馆的人，引的几个小姑娘急切地跑了过来，有个姑娘竟然还顺手抄起了门边的扫帚棍，嘴里在大声叫嚷着，比我的惨叫还令猫窒息。等我的听觉恢复了一点时，玻璃窗外的乞丐，早就已经被吓跑了。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看了看窗外的夕阳，主人差不多该回家了，我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吃晚饭了。我跳下沙发，乖巧地等在大门口，用舌头梳理着毛发，享受着过路人的赞美。
“人类，没几个好东西...你小心着点...”
又是它，怎么就阴魂不散了呢？
“我说你自己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被人赶了出来，还来挑拨我和主人的关系！”
它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被我尽收眼底：“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你不用狡辩，你的眼神已经闪躲了！”我最不屑这样的同类了，明明是自己的错还不承认。
“你听我说..”
该死的，他怎么还越靠越近了？我刚想嚎叫，就听见耳边“嗖”地一声飞过一只什么东西，吓得我直接越上了门口的招财树上。
下午那姑娘皱着眉，单脚跳过来，冲着门外的乞丐吐了口唾沫。
说来也怪，咖啡馆里从来不招人的，怎么男主人莫名其妙地就带了个小姑娘来看店呢？女主人似乎为此也有点不太开心。
二
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忙里忙外地搬着东西，我的心里有点焦躁。
女主人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诶？我头顶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我使劲向上看，怎么好像是水？不会打算搬家还给我洗个澡吧？等一下，这个水是咸的。
突然一阵呜咽声萦绕在我头顶，诶呦，女人就是烦，动不动就掉眼泪，好了好了，我的身体就借你擦擦眼泪吧，诶诶诶？怎么这水越掉越多了？别这样啊，我..我..我来不及给你舔掉啊！
我正忙着安慰她，突然一个趔趄，幸亏身手矫捷，不然非得摔地上，我从沙发垫上翻身坐了起来，一起身就看见男主人怀里靠着那个姑娘，我去，这姑娘伙食也太好了吧，几周不见，肚子就鼓得像揣了个西瓜。
怎么还动手了呢？你个大西瓜干嘛推我女人！我的喉咙里开始不自觉地发出低吼，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这儿了，我怂巴巴地匐下身。
男主人犀利地指向我，我浑身一抖，女主人突然和他大声叫嚷着，我浑身又一抖，靠，我怎么像触了电抖个不停了还？哎哟，谁在这会惹本大爷？还敢来碰我，看我不一口....
一扭头我就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上去，嗯？这质感有点熟悉，气味也有点熟悉，我慢了半拍的眼睛刚刚转过来，就对上了女主人震惊的双眸。我松了松嘴，嘴里多了点腥味的液体，我有点错愕地盯着她的手，那个小伤口里涌出了黄灰色的液体。
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
三
自从那次女主人被我咬了一口，哭着跑出房子过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也没有搬家，家里甚至添置了新东西，什么小床，小衣服，小枕头...还有一个人类小恶魔和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婆。老太婆我认识，是男主人的老妈。
那个大西瓜也消失了一段时间，消失前她吃的越来越壮，我都怕她肚子会不会爆炸，结果再看见她的时候，西瓜不见了！一定是她独吞了，不然怎么回来以后，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前还有人陪我玩，现在都不搭理我，天天绕着那个小恶魔，除了那姑娘之前偶尔还来逗逗我，即便我也不想理她。不过今天居然都没见到她，不知道是不是又躲在房间里吃西瓜，一天天饭也不吃，只知道吃西瓜，这两天看见她，感觉她瘦的和纸片没什么区别。我伸出爪子捞了捞绑在风铃上的纸片，耳朵边是小恶魔的哭声，真是闹心。
一秒，两秒，三秒...十分钟了！这个小恶魔哭不累是吧？我一怒之下站了起来，跳下窗台，用爪子扒拉着卧室门——开了？平时老太婆在家都锁着门不让我进，今天好不容易不在家，我倒要看看那西瓜有多大，你要吃多久？
怎么...没人？只有那个小恶魔在小床上，哟哟哟，听听这哭声，真惨，来，让本大爷安慰安慰你，我跳上靠小床的窗台，用爪子拨弄着帘子，光影在他身上摇晃着。小恶魔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很快在光影里找到了乐趣，不闹腾了，人类的孩子真好糊弄。
我正享受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突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落爪子，老太婆就冲了进来，嘿哟喂，小恶魔你和我对着干是吧？一有人你就哭，搞得像我欺负的，当我吃素的？
我弓着背，浑身炸了毛，下一秒我就被一带着蜜汁气味的拖鞋砸的眼冒金星，一个没站稳失足掉了下去。
到底是谁大夏天的还开着窗！不怕被蚊子咬死啊！
四
掉下楼的瞬间，我以为我死定了，在老太婆惊恐的尖叫声中，我的眼前都已经开始放映我猫生的回忆了，谁知道刚好落在一个小草堆里，幸亏我身子轻，换个重量级的怕是直接砸前面水泥地上了。我心里念完这句话，就被刚刚的生死一瞬间吓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大西瓜，她就躺在那块水泥地上一动不动，猫的直觉告诉我，她的第九条命用完了。
等我再醒过来，那个草堆居然在移动，我瞅了瞅四周漆黑的环境，怎么还臭臭的？这什么破地方！我一瞬间又炸了毛。
一个男人发现了草堆里的动静，一脸嫌弃地靠了过来，被我的炸毛行为吓了一跳。
哟呵，这什么表情？怎么色咪咪的？干嘛干嘛，拿把铁铲这是要做什么，你大爷的，戳我华丽的皮毛大衣！看我不一爪子拍死...
唔！哪个兔崽子把灯给我关了！
五
不知道是打算谋杀我，还是打算撕票我，这个小笼子真的也太小了吧，已经被关在这里不吃不喝一整天了，连筋骨都活动不开，好难受，旁边还有一堆小猫崽子在嚎，我承认人类的小恶魔还是很友善的，至少和我们喵星人的崽子相比较的话。
“大姐，能让你家孩子安静点吗？”我终是忍不住，隔着铁杆子吼了一句。
“我太饿了，奶水不够，这帮小崽子喂不饱。”
“他们今天也没给你吃吗？”
“习惯了，我出生到现在，两年多没吃过几顿饱饭。”它瘫在笼子里，任由小崽子在她干瘪的肚子上拱着。
“那你比我年轻啊！真想不到年纪轻轻就长成....就当了妈妈。”哎哟,我这破嘴，差点没刹住车。
“嗯，上一窝的孩子已经被卖了，这窝也快了，很快就能安静了。”
我有点震惊，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猫性，连自己孩子被卖了还能这么淡定。
它理都没理我，只哼哼着翻了个身，露出了满是污垢的肚皮，四肢上是一团又一团结着的毛团。
不行，这个地方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我得赶紧溜。好歹本大爷也是获过那么多奖的猫，这种小笼子怎么会困得住我？开玩....开玩笑呢吧？这笼子怎么这么结实？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摸索着门栓，弄出的动静吸引的周围一圈猫的眼球。
“你看那傻子在干嘛？”
“又是一个进来了想出去的蠢蛋，也不怕被抓住打一顿。”
“喂喂，别叫唤了，魔头来了。”
什么摸头不摸头的，本大爷现在只想快点把这扇破门打开，回去洗干净被主人抱在腿上摸摸头！哎哟！谁打我？
眼前顶着一头鸟窝的男人叼着根香烟，脚上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大肚腩难看地叠在一起，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一级警报！这个家伙不好惹！我的背不自觉地拱起，祭出了久违的獠牙，这是我的生理反应，没来由地对这个人充满了敌意。
他把笼子打开了！我不能轻举妄动，理智告诉我，如果我这会冲出去，将会准确无误地在他的肚皮上反弹回来，诶诶诶？还上手？不要面子了，装装柔弱吧，我压低身子，伏在笼底。
这家伙似乎很懂我们的样子，居然知道这是示弱的表现，还饶有兴致地挪了挪他庞大的身躯，换了个角度来观察我，而不是蠢得像老太婆一样，以为我像愚蠢的汪星人一样肚皮朝天才是示弱。就是现在，这个男人放松警惕了！预备备备，我在诸猫瞩目的眼神下，趁其不备仰头就是一口，然后飞速跳出笼子，脚底下像踩了风火轮，不管后面那群人的追赶，一路冲出大门。
六
你没看错，还是我，只不过现在落的一自在快乐的生活罢了，本大爷现在...逍遥似神仙。
在经历了各种欺凌，冷落，驱赶...我算是明白了当家猫的苦楚，没错，就是苦楚，被人类虚伪的外表欺骗，还得听他们的命令，傻子才当家猫!现在最多身上脏一点，有上顿没下顿，其余的——都很快活，不是吗....
嗯，熟悉的气味，是咖啡的那股醇香，我沿着这丝幽香，一路拐着脚寻到了香味的发源地，我的脚是前两天被人类小恶魔给弄伤的，小恶魔这种生物...不和他计较！
哟嚯，有面包在门口，不得不说，我发现这些我从前从来不吃的食物，或是说主人从不让我吃的食物，都比那些什么猫粮好吃多了，我飞快地叼起门口的面包，窜到一个角落里，生怕被其他流浪者抢去。你问我流浪者是什么？我把流浪者定义为那些为了自由而离家出走的宠物们，我现在的猫生座右铭就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么low？”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不搭理它。
“厚脸皮，果然被抛弃是有道理的。”
忍者，成为忍者才是流浪者的最高境界。
“喂，那有猫粮。”
我咀嚼着面包，听到猫粮两个字都快呕出来了。
“诺，培根。”
嗯？有肉！我瞬间转头，眼前是一个高贵的猫女郎，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小毛孩，培根呢？”
“逗你呢，没想到你这只厚脸皮的猫，看着还挺帅。”
我眼前晃过很久以前的那只年轻猫妈妈，嗯，那只猫看着毛色其实也还不错。
“就是素质不怎么...喂！这么不绅士！都不听我说话！”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她刺耳的嚎叫拉了回来，随即耳边“嗖”地飞过一只拖鞋，这拖鞋...气味有点熟悉。
一个会走路的人类小恶魔手里抄着根扫帚棍，叫嚷着冲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太婆。
这么巧？怎么遇上他们一家子了？
我叼起面包拖着瘸腿，一气呵成地窜上树。
“胆小鬼，不过如此。”
“小妹妹，等你看透了人类就知道他们有多恶心了。”
“谁是你妹妹，你个厚脸皮的流浪汉，别想和我沾亲带故的！”
我去，现在家猫路子这么野的吗？动不动就嚎？得，又是一拖鞋，溜了溜了。
匆忙中，我好想看见了之前的女主人，她从咖啡店里提着一堆杂物走了出来，想把小魔头拽进去，结果被老太婆呵斥了几声，诶，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想不开又回去了呢？
好了伤疤忘了痛，活该！
我晃着尾巴舒坦地走在马路牙子上，被个不长眼的踩了一脚，我学乖了，直接绕道走开，咬他？浪费本大爷力气。不过今天也够点背的，踩我的居然是之前的男主人。
估计又忙着谈恋爱，怀里靠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眼睛完全不看路。
真是不懂人类，三妻四妾的制度怎么又流行了吗？
我晃着脑袋，一瘸一拐地沿着马路牙子走，嘴巴里念着我的猫生座右铭，不知道明天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奇葩事。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