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文/李小什

故乡

我坐在阳台上，呆呆的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生活在这繁华的城市，我再也没有感受到过那份故乡的真情。此时夕阳的余晖打在我的身上，勾起了曾经的记忆。

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母亲一人把我带大。

那一年，故乡的油菜花开的正旺，远远望去，金灿灿的一片花海。

也是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

山沟沟里出了一个大学生，对整个村庄都是一件大事。

自从得知被录取的消息，母亲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只记得那天阳光很耀眼，洒在油菜花上，仿佛镶了一层金边，开着更加绚烂，七里乡亲也都来家里为我送行，鸡蛋，大米，面粉，摆满了屋。

院里院外都是来送别的亲戚邻居，一声声赞美和嘱托，如今想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淳朴和善良。

母亲忙着为我收拾行李，小叔叔骑着摩托车在外边等我。

“在外边千万别委屈自己，多吃点，冷了多穿点”，母亲边收拾边嘱咐我。

“没事的，等我工作了，把你接到大城市去生活。”

“看把你着急的，大学还没念呢，就想着工作了，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哪也不用去。”

“大城市的生活不好吗，我以后不要在这山沟里生活。”我说道。

母亲停了下来，对着我说：“城市的生活当然好啊，但是哪里好都比不上故乡好。这里是你的根，也是祖祖辈辈的根，祖祖辈辈葬在这里，所以才叫故乡。”

母亲说的很温和，但在当时我根本没有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分别的时候，我有些开心，虽然知道在学校要勤工俭学，但吃苦对我来说是小事，重要的是自己终于摆脱这个贫穷的山沟了。

母亲显得也很高兴，但是当她转身回去的那一刻，我看到她双手捂住了眼眶。

随着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故乡之于我，渐行渐远。

母亲没怎么上过学，听她说小学没读完外公就不让念了，家里的农活太多，孩子们都要帮忙干活。和母亲每次聊天的时候，她不会说些大道理，但是总让我觉着很朴实。

“你又坐在这发呆了，这次想的什么？”妻子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没什么，想起来刚出山沟的时候了。”我笑着对妻子说，“孩子睡了吗？”我继续问道。

“恩，刚哄睡了，我看你呀，天天没事坐在这发呆，你也像个孩子。”妻子抱着我的脸，甜蜜的说道。

是啊，母亲同样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在她的眼里，无论我年纪多大，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那年刚到城市里，我知道会很大，人很多，但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被震撼到了。

到处都是高楼林立，街上的人熙来攘往，也从未见过有这么多的汽车，那个时候我便立下了信念，一定要在这样的城市里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山里没有通讯，只能写信，到学校安顿好之后我便给家里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

隔了几天，我收到了母亲的来信，她认字不多，都是她口述小叔叔代写的，依旧是祝嘱咐我吃饱穿暖，不要担心家里。

可是我又怎能不担心，为了培养出来我这样一个大学生，母亲嘴上虽然经常说家里供得起你，但我知道，这只是善意的谎言。

我应聘了许多兼职，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打工。

期间也经常和母亲通信，我跟她说说学校发生的事情，她会告诉我家里过的很好，叫我安心学习。

每当我收到来信，都会担心着母亲有没有苍老，双鬓的头发有没有斑白，也会想起山里的梯田，小时候蹲在地里和小伙伴们玩的泥巴，家里的那条老黄狗不知道怎么样了，邻居家的大公鸡是不是每天还在叫醒沉睡的村庄。

大学四年过得很辛苦，但是和在山里比起来，生活的条件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参加工作之后，我第一个月的薪水给母亲买了一部诺基亚手机，依旧记得她看着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道怎么使用，教了好半天，才记住给我打电话的步骤，依旧记着她学会时孩子般的笑容，只是眼角的皱纹又多了。

三年后，村庄里的第一条柏油路修好了，几乎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看着这整洁平坦的大路，村民们显得既新鲜又高兴，乐的合不拢嘴，终于结束了大街上泥泞不堪的日子。也是那一年，我在城市买了房子，谈了恋爱。

我对母亲说：我们去城市吧，住楼房，不要在这个山沟了。

“山沟沟破是破了点，这不也一点点在变好吗，你在城市有了本事，也得记着这山沟沟才是家。”

我对母亲的倔强有些生气，但也无可奈何。母亲做的玉米面，小时候觉着是美食，如今喝了两口，有点辣嗓子。

山里的节奏很慢，车马慢，书信也慢。

太阳升起的早，老人在门前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吃饭，就是盯着门前的梧桐。那一年的油菜花依旧开的绚烂，大伯赶着山羊，看着它们在路边的壕沟里吃草，直到夕阳落下，吆喝着口号再赶回圈里。

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几乎都去了城市打工，故乡里只剩一些长辈，若不是黄昏时燃起的炊烟，会让人觉着像是个空城。

母亲只来过城市一次，就是我结婚的时候。

她看着这个曾经的毛头小子，如今也成家立业了。婚礼上，她哭成了泪人，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的如此伤心，但是是幸福的泪水。

我对母亲说，你留在这吧，不要回大山里了。

母亲说，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我也有我的家，你经营你的家，我也要回我的家了。

母亲最终还是回去了。

后来虽然工作很忙，我每年还会尽量抽许多时间回到故乡。

以前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吃饱些，穿暖些。我结了婚之后，又加上了要对媳妇好一些，不要闹别扭。

我每次跟她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用担心。

这时母亲说，你再大，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

妻子这时摇了摇我的脑袋，我笑了笑，握起妻子的双手，把她揽在怀里，她闭着眼，夕阳的余晖映在她恬静的脸庞，温暖而美丽。

后来的这些年，大山里变了样，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年轻人了，老一辈的年纪大了，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生活方式。

母亲走了之后，和父亲葬在了一起。

也在那一年，我明白了当初母亲对我说的故乡的意义，无论身在何方，无论贫富贵贱，最终我们都要回到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

而之于我，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家。儿子大了一些之后，我带着妻子和孩子回老家祭拜，对他说：这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儿子问我：故乡是什么？

我说：我们祖祖辈辈都生养在这里，所以才叫故乡。